汀兰殿内,香炉中升起的青烟被突如其来的瓷器碎裂声惊得四散。
施贵妃纤长的护甲深深掐进宝座扶手,指节泛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描金凤钗垂下的流苏随着她的喘息剧烈晃动。
“蠢材!本宫筹谋多年的棋局,竟险些被你这一着臭棋毁了大半!”她猛地将案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碎瓷溅到褚琛膝前,“严家是什么分量你不清楚?如今倒好,你毁了人家姑娘清誉,倒叫本宫替你收拾烂摊子!”
褚琛的额头几乎贴到冰凉的青玉地砖上,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若不是严夫人今日进宫点破此事……”施贵妃突然冷笑,手指重重叩在案几上,“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等严家转投东宫,等陛下问罪,等满朝文武看我们母子笑话的时候吗?”
潞州一案东窗事发后,施家数位朝臣被停职查办,朝堂上原本支持褚琛的势力也隐隐浮动,生怕被牵连其中。
施贵妃暗中周旋,勉强稳住了局面。而在这群摇摆不定的朝臣之中,严家的态度尤为关键——只要能稳住严家,施贵妃便仍有把握。
于是,她特意召严夫人入宫,想借机试探严家的态度。两人寒暄之际,严夫人忽然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问起严如月与褚琛的婚事。
施贵妃原本还想含糊其辞,寻个借口拖延,可严夫人却面色一沉,冷声道:“娘娘,我家如月与殿下的事,您莫不是要反悔?”然后将二人在孟府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施贵妃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作恍然状,赔笑道:“夫人莫怪,这几日潞州的事闹得本宫焦头烂额,一时竟疏忽了。您放心,本宫既已应下,自然不会亏待如月,定会给严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可严夫人眼中仍带着几分狐疑,显然不信这番说辞。
施贵妃见状,暗暗咬牙,心知此事若再拖延,只怕严家倒向敌营,到那时,局面便更难挽回了。
褚琛伏跪在冰冷的砖面,喉结滚动几下,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施贵妃忽然低笑一声,护甲划过案几发出刺耳的声响。
“好啊,本宫今日倒要听听——”她缓缓起身,织金凤尾裙裾扫过台阶,“你准备如何料理严家这桩好事?”
“儿臣……”褚琛的嗓音干涩得厉害,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儿臣明日便向父皇请旨赐婚……”
施贵妃冷笑一声:“然后呢?”她突然拔高音调,手心重重拍在案几上,“然后就是看着徐家倒向东宫!”
她拿起案几上的荆条,一步步走下玉阶,绣鞋碾过地上的碎瓷,“平日你眠花宿柳,本宫只当你是解闷。如今倒好——”
她突然扬起手,荆条破空抽在褚琛背上,藏蓝锦袍顿时裂开一道白痕,“把勾栏院里腌臜手段用在正经事上!”
褚琛浑身一颤,指节攥得发白。
“若不是你这般不知轻重,本宫何至于在严家面前如此被动?”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扬起手又是一下,“现在倒好,你与徐家结怨,潞州的烂摊子闹得满城风雨——”
施贵妃一把揪住褚琛的衣领,强迫他抬起头来:“你且告诉本宫,如今这般局面,你拿什么去争?”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褚琛的皮肉,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本宫苦心经营多年,倒叫你上赶着给人递刀子!”
施贵妃看着褚琛额角滚落的冷汗,冷哼一声,终是松开握在手上的衣领。
荆条“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转身时裙裾带起一阵暗香,缓缓坐回鎏金凤座。
“账本明明早就落在他们手里,为何偏要等到现在才发作?”她揉着太阳穴,指尖的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寒光。
褚琛喉结滚动,后背的鞭伤火辣辣地疼:“儿臣怀疑……他们手里还有更大的把柄。”
施贵妃猛地睁开眼,凤眸中精光乍现,“朝廷还会再派钦差去潞州。褚珵定会趁机大做文章。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守住潞州的根基。”
殿外忽地滚过一道闷雷,褚琛攥着衣摆的手指节发白:“那严家……”
施贵妃忽然放轻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决:“这桩婚事,必须成。施家现在如履薄冰,要稳住严家……”
雨点突然砸在窗棂上,施贵妃的声音混着雨声格外冰冷:“这门亲事不仅要办,还要办得风风光光。如今之计——”她俯身向前,凤钗垂珠晃动,“就是把严家,和我们死死绑在同一条船上。”
……
东宫书房内,檀香袅袅。
太子褚珵执笔批阅奏疏,忽而搁笔,抬眸看向端坐品茗的褚琰,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倒是意外之喜,施家这次也不用我们费心了。”
褚珵轻笑着摇头,眼中带着几分玩味,“褚琛这个人啊,说他蠢钝吧,倒知道牢牢抓住严家;可要说他聪明,偏又行事莽撞,把徐家得罪了个干净,如今只能死守着严家这一条路。”
褚琰眼角微挑,猝然问道:“孟府中的那些人,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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