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爬上屋檐,芦刮刮巷巷口的烧饼铺,便已飘起阵阵面香与焦香。
铺子里,青娘正利落地揉面、擀饼,手腕翻飞间,一个个匀称的面剂子便排好了队。
炉火烘得她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颊也泛着红晕。
这时,钱久安拎着一个大肚子的保温桶,快步朝铺子走来,桶里是能可友情赞助的海底椰炖雪梨汤。
一进铺子,他顾不上歇口气,打开桶盖倒出小半碗汤水,仔细吹了吹,这才送到青娘嘴边。
“娘子,忙了一早上了,快歇歇,喝口梨汤润润喉。”
他这话一出,一个正等着拿烧饼的老街坊立马笑起来,眼角堆起深深的褶子,“哦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钱秀才怎么一大早就往铺子里跑?”
旁边拎着菜篮子的妇人立刻接茬,语气里带着了然的笑意,“这你就不晓得了吧?今日十五,私塾休沐呢。秀才公这是休沐也舍不得闲着,巴巴地赶来给娘子送汤呢。”
隔壁卖汤面的赵大婶正擦着桌子呢,看见这场面,也忍不住咋舌,“瞧瞧人家钱秀才,多知道心疼人,还晓得炖汤来。不像我家那口子,闲下来就知道抱着酒壶发癫,油瓶倒了都不带扶一下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一个坐在矮凳上正嗦着素面就烧饼的大叔抬起头,含糊不清地插话,“哎呦我说赵家的,你也不瞧瞧自个儿如今多大岁数喽。你像秀才娘子这般年岁的时候,你家老赵不也把你当眼珠子似的,走哪儿跟哪儿?”
赵大婶被说得一愣,“那倒也是,谁还没年轻过呢。”
她放下抹布,眼神飘向远处,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钱秀才和青娘成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你们瞧瞧秀才公那眼神,落在青娘身上,就跟带着钩子似的,烫着呢,比那刚出炉的烧饼都烫!”
“可不是嘛!”
挎着菜篮子的妇人压低声音,笑着朝青娘那边努努嘴,“瞧见没?青娘耳朵尖都红透了。”
“哎哟,青娘如今是越发亮眼了,难怪秀才公跟眼珠子似的守着呢。”
众人的说笑声一点也不避着人,青娘羞得不敢抬头,只一个劲的揉面,手下揉面的动作越来越快。
钱久安听着这些议论,却是暗自得意,他维持着秀才公的形象,把汤碗又往青娘嘴边凑了凑,声音放得格外柔,“娘子,趁热喝。”
“秀才娘子,你就快喝一口吧,不然该给咱们秀才公心疼坏了。”
“是啊,青娘,你就喝一口吧,莫辜负了秀才的一片心。”
青娘被众人说得越发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钱久安的手,“我自己来就好,这么多人呢……”
“你手上都是面粉,不方便,我喂你。”
钱久安不退反进,手腕稳稳地端着碗,执意又喂了一口。
喂完,他顺势掏出帕子,极其自然地替她拭去鼻尖上一点不小心蹭到的面粉。
青娘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嗔怪道:“当家的,这么多街坊看着呢……”
“看着便看着。”
钱久安挺了挺胸膛,声音又提高了半分,“我心疼自家娘子,天经地义!”
话音刚落,那只令人心烦的死苍蝇准时出现在了巷口。
那五大三粗的商贾踱步到铺子前,嘴都还没来得及张开,钱久安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恰到好处地转过身来。
他不着痕迹地挪了半步,将青娘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声音朗朗地迎了上去。
“这位客官早啊,今天还是老样子?两个烧饼是吧?”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包好两个刚出炉的烧饼,不由分说地塞进商贾手里,“您拿好,小心烫手!”
“哦哦,好。”
商贾什么都还来不及说,手里就被塞了两个烫手的烧饼。
他手里捏着滚烫的烧饼,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一口气全噎在了喉咙里。
钱久安似是看不出他的尴尬,笑容可掬地朝他伸手,“客官,两个烧饼十文钱,谢谢惠顾。”
“哦哦。”
商贾手忙脚乱地腾出一只手去掏钱袋,数出十枚铜钱放进钱久安掌心,总算寻着空隙开口,“不瞒你说,我来这城里做生意也有几日了,尝遍各处,就数你家娘子做的烧饼最是香酥可口,让人念念不忘,一日不吃就不得劲。”
钱久安将钱掂了掂,脸上笑意更深,“承蒙客官抬爱,我家娘子就是太过实诚,这饼从和面到火候,样样不肯马虎,每一个都得亲手料理。
我说雇个帮手让她轻省些,她偏不肯,生怕味道差了半分,亏待了老主顾的胃口。我这当夫君的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疼得很。”
商贾捏着手里烫手的烧饼,越听越觉得这话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秀才相公面上带笑,言语客气,可字里行间仿佛都藏着软钉子,像是在不动声色地宣示着什么,隐隐透着股针对他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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