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午后总带着点松针的冷意。阳光把山路晒得暖融融的,却穿不透密集的树林,只能透过枝叶的缝隙,在青石板铺就的山路上投下细碎的金斑,像谁把撕碎的金箔撒在了地上。霍恒走在中间,左边是提着竹篮的青娥,右边是攥着玉佩的宗子美,三人的脚步声落在石板上,与林间的鸟叫、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倒不显得孤单。
青娥的浅碧色布裙被路边的荆棘勾了道小口子,她却不在意,反而弯腰捡起一片被风吹落的枫叶,枫叶是橙红色的,边缘有点卷,像被人精心修剪过。“你看,这片枫叶像不像小扇子?”她把枫叶递给霍恒,指尖的淡碧色微光还没完全散去,落在枫叶上,让橙红色的叶片泛着点淡淡的绿,“山里的枫叶比城里的好看,城里的枫叶总是早早落了,还没来得及变红。”
霍恒接过枫叶,指尖碰到叶片的纹路,粗糙却带着自然的暖。他想起在霍府的后院,也有一棵枫树,每年秋天,叶子落得满地都是,福伯总会扫起来,装在布袋子里,说“留着给二公子当书签”。可那些枫叶,总没有眼前这片鲜活。“嗯,好看。”他把枫叶夹进怀里的书里——那是本《山海经》,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偶尔会翻几页。
宗子美走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忍不住扬起。霍恒不再像初见时那样提防青娥,会认真听她讲草木的名字,会帮她拨开挡路的荆棘,甚至会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让她擦额角的汗。这种细微的变化,像山间的溪水,慢慢流淌,不显眼,却很暖。
“前面好像有座破庙,我们去歇会儿吧?”宗子美指着前面林间的一角——露出半截掉漆的庙门,门楣上模糊能看到“土地庙”三个字,“走了大半天,也该歇歇脚,喝点水了。”
青娥立刻点头,眼睛亮了:“好啊!我正好有点累了,竹篮里的枣泥糕也该凉了,我们拿出来吃点。”
三人加快脚步,走到破庙前。庙门是木制的,已经腐朽了大半,门轴上缠着蜘蛛网,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像老人生病时的咳嗽。庙里不大,中间有个破旧的土地公雕像,雕像的鼻子已经掉了,身上的彩绘也褪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斑驳的红和黄。地上铺着些干草,应该是路过的樵夫留下的,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
青娥找了块相对干净的石头坐下,把竹篮放在腿上,掀开蓝布,拿出枣泥糕的油纸包:“来,吃点糕,垫垫肚子。”她递给霍恒一块,又递给宗子美一块,自己也拿了一块,咬了一口——糕已经凉了,却还是甜的,枣泥的香气在嘴里散开。
霍恒咬着枣泥糕,目光落在庙门外的空地上——那里铺着块破旧的蓝布,布上放着个黑漆漆的木箱,箱子上挂着个铜铃,风一吹,铃就发出“叮铃”的轻响。一个穿绛色短打的汉子正蹲在箱子旁,用块布擦拭着什么,汉子的衣服是粗布的,肘部和膝盖处都打了补丁,颜色也不均匀,像是洗了很多次,却依旧很干净。
“三位客官,要不要看看戏法?”汉子听到庙里的动静,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他的皮肤是黝黑的,是常年在太阳下晒出来的颜色,眼角有几道细纹,笑起来时,细纹会挤在一起,显得很亲切。他身后的箱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接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是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穿着和汉子同款的绛色短打,只是尺寸小了些,头发用根红绳扎着,眼睛又大又亮,像山里的小鹿。
“戏法?什么戏法?”青娥好奇地站起来,走到庙门口,霍恒和宗子美也跟着走了出去。
汉子拍了拍箱子,笑着说:“我这戏法,叫‘绳上偷桃’,是祖传的手艺,保准新鲜,三位客官看完了,要是觉得好,给点赏钱就行,多少不嫌弃。”他从箱子里掏出一根麻绳,麻绳是深褐色的,粗得像孩子的手腕,表面很粗糙,能看到细小的纤维,显然是用了很久的。
“绳上偷桃?怎么偷?”青娥眨着眼睛,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枣泥糕,嘴角沾了点糕屑。
汉子没说话,只是举起麻绳,对着空中轻轻一抛——奇怪的是,麻绳没有像寻常那样掉下来,反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直直地往天上伸去,麻绳的颜色在阳光下渐渐变浅,最后竟和天上的云层融在一起,看不见顶端,只留下中间一段,像从云里垂下来的一根线。
“哇!”青娥忍不住惊呼,手里的枣泥糕差点掉在地上,“这绳子……怎么不会掉下来?”
霍恒皱了皱眉,指尖悄悄摸了摸怀里的清心玉——玉坠很平静,没有泛起警示的金光,说明这不是妖气,更像是一种幻术。他的目光落在汉子的手上,汉子的指尖泛着极淡的灰白色微光,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是寻常戏法艺人修炼的“障眼法”,不是仙力,却比普通的幻术更逼真。
“儿啊,该你上了!”汉子对着箱子喊了一声,男孩立刻从箱子里钻出来,手里提着个小小的竹篮,竹篮是用细竹条编的,上面还挂着个小铃铛。男孩走到麻绳下,抬头看了看,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手,紧紧抓住麻绳,双脚蹬着地面,慢慢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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