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村的秋晨总裹着一层薄得像纱的雾。雾不是冷的,是带着田埂泥土的暖,混着野山楂的甜香,飘在齐膝高的稻茬上,把枯黄的稻杆染成了淡金色。霍恒背着小布囊走在田埂上,布囊带子勒在肩上,有点痒——里面装着三张画好的斩妖符、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还有那颗总在怀里发烫的清心玉。他走得慢,不是怕滑,是忍不住看路边的野山楂树。
那些树长在田埂尽头,枝桠歪歪扭扭的,却缀满了红果子,像谁把碎玛瑙撒在了绿叶子里。风一吹,叶子“沙沙”响,果子碰着果子,偶尔掉下来一颗,滚在泥地里,沾了点湿土,反而更红了。霍恒弯腰捡了一颗,擦了擦泥,咬了一口——酸得他眯起眼,舌尖却留着甜,像上次在夜叉国喝到的海藻蜜。
“村东的老槐树,夜里哭呢。”前几日来霍府求助的老村民,手还在抖,“哭了三天了,周围的稻子都枯了,穗子沉不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气。”霍恒当时摸了摸清心玉,玉坠微微发烫——是怨气,不是妖气,却比寻常怨气重些,像裹着化不开的愁。
现在离老槐树还有半里地,就能听到风里飘来的“呜呜”声。不是凄厉的哭,是软的,像谁闷在被子里叹气,混在雾里,若有若无。霍恒攥紧手里的山楂,指尖泛了点淡金光——他想先探探怨气的来源,却没走两步,就听到一阵笑声。
笑声是从山楂树后面传出来的,脆得像山涧里的水,撞在石头上,溅起的水花都是甜的。霍恒放轻脚步绕过去,就看到田埂边的一棵山楂树下,坐着个小姑娘。
小姑娘穿件浅碧色的布裙,料子是粗布的,却洗得发白,领口和袖口缝着细细的针脚,一看就是亲手浆洗过的。她梳着双丫髻,发梢系着两根淡粉丝带,风一吹,带子就飘起来,像两片刚抽芽的柳叶子。她没穿鞋,光脚踩在软泥里,脚趾头沾着点泥,却透着粉。手里拿着根长草叶,正逗着脚边一只翻肚皮的小刺猬。
刺猬是浅棕色的,肚子雪白,蜷在她脚边,一点都不怕人。小姑娘用草叶轻轻碰它的鼻子,它就抖一下,爪子伸出来,又缩回去,像在藏什么宝贝。“你藏什么呀?”小姑娘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笑,“是昨天我给你的那颗山楂吗?别藏了,我这儿还有呢。”她说着,从布囊里掏出颗红山楂,放在刺猬肚子上,刺猬立刻用爪子抱住,蜷成了个小毛球。
霍恒站在原地,没敢动。他见过不少孩子,滕州城里的富家子弟,穿绫罗绸缎,却总带着点骄气;乡下的孩子,赤着脚跑,却会因为一颗糖争得面红耳赤。可这个小姑娘不一样——她的眼睛太亮了,像浸在月光里的井水,看过来时,没有寻常孩子的好奇,反而带着点通透的笑,像早就知道他会来。
“你也是来查老槐树的?”小姑娘先开口了。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布裙上的泥,手里还攥着颗红山楂,指尖轻轻捏着,山楂的汁水渗出来,在她指尖留下一点红。她走过来,步子轻得像猫,光脚踩在泥地上,没留下太深的印子。
霍恒愣了一下,手里的山楂差点掉下去。他刚用清心玉感应到树底有怨气,还没来得及细查,这姑娘怎么一眼就知道?“你……”他刚想问,就见小姑娘指尖轻轻一点,指向老槐树的方向:“它不是妖,是树底下埋了块旧玉佩。玉佩上沾了人的怨气,把树灵困住了,树灵难受,才会哭,周围的稻子也跟着枯了。”
霍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老槐树的叶子果然有点卷,树皮上泛着点灰,不像其他树那样有生气。他走近些,掏出怀里的清心玉——玉坠泛着淡金光,靠近老槐树时,金光更亮了些,隐隐能看到树底有团黑气,裹着个小小的影子,是树灵。
“你是谁?”霍恒转头问。他这才发现,小姑娘的指尖泛着极淡的碧色微光,不是妖气,是纯净的草木仙气,像春天刚冒芽的草叶,带着点湿润的暖。这种仙气,他只在青鸾山的仙草上见过,人间很少有。
“我叫青娥。”小姑娘笑着说,把手里的红山楂递过来,“给你,这个比你手里的甜。我刚才尝过了,这棵树的山楂最甜,因为离老槐树近,树灵经常给它送水汽。”
霍恒接过山楂,指尖碰到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却很软,像刚洗过的山楂叶。他咬了一口,果然比刚才的甜,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像含了颗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问,心里有点慌——他在滕州的名声虽然不小,可一个乡下小姑娘,怎么会知道他?
“滕州城里的霍恒小公子,会仙法,能斩妖除魔,谁不知道呀?”青娥眨了眨眼,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前几日你帮夜叉国斩了黑鳞怪鱼,还送徐郎回中原,我都听说了。”她顿了顿,凑近些,声音压得低了点,却很清晰:“别装啦,你身上的仙力虽然藏得好,可瞒不过我。你不是普通的孩子,是仙童华奇,青鸾山上云仙长的儿子,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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