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外,秋日的阳光已渐渐褪去了午后的炽烈,变得温柔而慵懒,如同稀释了的蜂蜜,斜斜地泼洒进来,在房间内光滑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温暖的光斑。空气里依旧弥漫着雨前龙井的清雅茶香与桂花糕的甜腻气息,混合着古籍书页特有的、略带陈旧的墨香。
李小姐捧着那本纸张泛黄、边角略有磨损的《封神演义》,看得津津有味。她的指尖在竖排的繁体字与粗糙的木版插画间轻轻划过,眼神专注,时而因书中情节而蹙眉,时而又流露出恍然与惊奇,那双明亮的眸子在斜阳映照下,仿佛真的藏进了闪烁的星子,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探究。
“廉贞,”她忽然抬起头,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声音里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我小时候常听我爹提起,说如今天上好多有名有姓的神仙,其实根源都在商周之交那场封神大战里,是由姜子牙师承天命,在封神台上敕封而来的。你久居天界,位属星君,是不是……也听过这些古老的旧事传闻?” 她的问题小心翼翼,却又充满了期待,仿佛在触碰一个神圣而遥远的秘密。
廉贞正拈起第二块桂花糕,闻言,送到嘴边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她咀嚼着口中尚未完全咽下的香甜,语气显得有些含糊,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描淡写:“唔……倒是听天界一些辈分极老、喜欢忆往昔的老星君们,偶尔在星辰议会间隙提起过几句。不过那都是几百上千年前的陈年旧账了,老黄历了,谁还整日惦记那些。” 她试图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仿佛那只是天界历史中无关紧要的一页。
然而,李小姐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话题。她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便如同破土的春笋,难以抑制。“那你快看看这个!” 她突然将厚重的书本捧到廉贞面前,几乎要碰到廉贞的鼻尖,纤细的手指精准地指向书页上一幅线条古朴、却颇具神韵的人物插画。
画中是一位身着商周时期朝服官袍的男子,面容刻画得颇为精细,眉眼细长,嘴角下撇,带着几分刻薄与难以掩饰的阴鸷之气,一望便知非是良善之辈。画像旁边,清晰地标注着两个墨字——“费仲”。
“书上说,”李小姐的声音带着发现秘密的激动,语速不由得加快,“这费仲,是商纣王身边最得宠信的奸臣之一!最是擅长阿谀奉承,搬弄是非,不知陷害了多少忠臣良将!” 她顿了顿,目光在画中人的阴鸷面容与廉贞那虽然故作镇定、却难掩灵秀之气的脸庞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又混合着玩笑与试探的语气,轻声问道:“这书上还说……这费仲死后,在封神榜上,竟然……竟然被封为了‘廉贞星’!廉贞姐姐,你……你该不会……就是他吧?”
“噗——咳咳咳!” 廉贞嘴里的桂花糕碎屑差点直接喷出来,她猛地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她手忙脚乱地放下糕点,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连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拔高了些许:
“胡……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义正词严地反驳,试图拿出星君的威严,“我乃北斗七星之一,堂堂正正,执掌权威律法,司职人间幸福顺遂,跟书上画的这种专会溜须拍马、陷害忠良的奸佞之臣,能有半文钱的关系吗?你……你看看我这样子!” 她说着,甚至下意识地挺了挺她那尚且平坦的小胸脯,努力想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更正义凛然一些,“我像是那种会背后捅刀子、进谗言害人的人吗?”
然而,她那不自觉飘向窗外、带着一丝心虚的眼神,却稍稍泄露了内心的不淡定。她在天界时,确实曾听最为博闻强识的文曲兄长,在一次闲聊中提起过“星名溯源”之说,言及现今诸多星君神位,其名号与权能,确实与古老封神之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彼时她年纪尚小(以仙龄算),性子又跳脱,只觉得那些古老名号与陈年旧事枯燥乏味,远不如研究新学的星诀法术或是去天河边上溜达有趣,从未静下心来细细追问过,这“廉贞星”的名号,究竟承自哪位前贤,亦或是……哪位“前非”?
李小姐看着她这急于否认、甚至有些慌乱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同春风吹皱一池春水。她并未立刻罢休,反而像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指尖又轻轻往下划了几页,停留在另一段文字和与之对应的一幅插画上。
“你别急嘛,我还没说完呢。”李小姐的语气带着一种讲述连环故事般的从容,她指着新的一页,“你看,书上记载,这费仲当年倚仗纣王宠信,可是作恶多端。他尤其嫉恨忠直的比干王叔,屡进谗言,最终撺掇纣王,逼得比干王叔……剖心以证清白!” 说到“剖心”二字,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历史的沉重与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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