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河流,依旧不疾不徐地向着未知的远方流淌,冲刷着人间的悲欢,也沉淀着宿命的伏笔。**阳曰旦**的生活,在十六年如一日的教书、采药、以及那份深藏于心的静默等待中,仿佛已凝固定格,如同一幅褪了色却依旧轮廓清晰的古画。
这一日,春深似海,院中海棠已谢,绿叶成荫子满枝。阳光透过窗棂,在积着薄尘的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阳曰旦正在整理旧籍,角落里,那个被素帛仔细包裹的琴盒,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嗡”鸣,像是沉睡已久的弦,被某个遥远的呼唤不经意间拨动。
恰在此时,邻县**钱秀才**家的女儿**荷生**,因替父亲送还借阅的书卷,正路过这清寂的小院。她年方二八,模样清秀,性子却有些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的沉静。听到那声微弱的琴鸣,她脚步一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竟鬼使神差地,未曾通传,便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循着那冥冥中的感应,径直走了进去。
她的目光,瞬间便被角落那个落满时光尘埃的琴盒所吸引。她走到琴盒前,像是着了魔,又像是归家的倦鸟,伸出纤细的指尖,拂去盒上的薄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
那张古朴的七弦琴,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锦缎之中,仿佛沉睡了千年。
荷生的眼中掠过一丝茫然,又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她不由自主地坐下,指尖如同自有记忆般,轻轻搭上了冰凉的琴弦。她并未系统学过琴,此刻却信手拨弄起来,不成曲调,只是几个零落的音符。然而,那指法间的生涩,那偶尔**错漏的韵脚**,尤其是弹到某个转折处,她下意识地**微微一歪头,眉头轻蹙,唇角无意识地撅起**,流露出些许懊恼与娇憨的神情——
正捧书站在门口的**阳曰旦**,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整个人瞬间**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神情!这姿态!这错韵的节点!
与十六年前,鲛珠岛竹楼琴房之内,月光之下,那个月白衫子的女子,听他初弹《海风引舟》时,流露出的神情,**一模一样!** 分毫不差!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倒流,将他狠狠掷回了那个莲香弥漫、蝶影翩跹的梦境之中。他的心狂跳起来,血液奔涌着冲向头顶,手中书卷“啪”地一声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就在这万籁俱寂、唯有心跳如鼓的时刻,院门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与清脆的谈笑。是**霍恒、青娥与浩南**恰好来访。
三人刚踏入院子,便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凝滞气氛。**青娥**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那正抚琴的陌生少女身上。她天生对生灵气息感应敏锐,此刻,她从这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绝不应存在于凡俗肉身的、极其熟悉而纯粹的魂气波动!那气息,如同月下莲露,如同海上蝶翼,空灵而忧伤,却又带着新生的稚嫩……
青娥猛地**睁大了眼睛**,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带着一丝颤抖:“这姑娘的**气息**……怎么会……和**粉蝶姐姐的魂气,一模一样?!**”
几乎是同时,**霍恒**怀中的**清心玉**骤然**变得滚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激动般的灼热光华!他猛地掏出玉珏,只见玉身光芒流转,直指荷生,仿佛久别重逢的故友在热烈地呼应!
“是她!真的是她!”霍恒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小脸涨得通红,“**她就是粉蝶姐姐!我明白了!定是那渡魂水将尽,维系不住她原本的魂体形态,但她的核心魂气未散,不知怎地,竟……竟依附到了这位荷生姑娘的身上!** 这是一种新生,也是一种……归来!”
**浩南**虽然对魂气感应最弱,但看到霍恒和青娥的反应,又听到“粉蝶姐姐”四个字,立刻明白了过来,憨厚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橘糖布包,仿佛这是他表达喜悦的唯一方式。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沉浸在自己陌生琴音中的**荷生**。她抬起头,转过脸来。阳光正好落在她的发间,那里,不知何时,竟别上了一朵新鲜的、娇嫩欲滴的**粉蝶花**,与她一身素净的衣裙形成了动人的对比。
她的目光,清澈依旧,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古老的灵魂,越过众人,**直直地映入了阳曰旦剧烈震动的瞳孔深处**。她看着他,眼神带着些许迷惘,又有着宿命般的了然,朱唇轻启,声音如同混合了现实与梦境的呓语:
“我……我总反复做一个梦。梦里,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莲海**,月光很好……有人在莲海深处,弹着一首很悲伤、却很温柔的曲子……他对我说……说要**渡我过弱水**……让我,不要再漂泊了……”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阳曰旦喃喃低语,这是当年十娘姑母闲谈时,曾提及的渡魂深意。他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进内室,捧出了那个珍藏了十六年、如今已显得有些旧损的**素白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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