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被南海温柔的手掌托着,在鲛珠岛上舒卷开来,流淌得缓慢而晶莹。白昼,阳光如同融化的金箔,慷慨地洒在浮水莲铺就的小径上,洒在那些会呼吸、会低语的奇花异木间;夜晚,月华则似一匹无瑕的素练,轻轻覆盖着整座岛屿,将一切都浸染得朦胧而梦幻,连潮汐的絮语都变得格外轻柔。
**阳曰旦**的生活,也仿佛被这仙岛的韵律所同化。他不再仅仅是那个怀抱书箧、一心科考的凡间书生,于此地,他找到了另一种心灵的锚点——琴。每日暮色四合,夕光如同倦鸟的翅膀收拢于天际之时,他便会准时出现在竹楼顶层的琴房。那张古朴的七弦琴,不再令他望而生畏,反而成了他与此地、与那段失而复得的姑侄情分、以及与那位月下精灵般女子连接的桥梁。
他的琴艺,在十娘姑母时而点拨、时而含笑静听的包容下,如同被春雨滋润的藤蔓,虽生长缓慢,却顽强地抽枝展叶,渐渐褪去了最初的生涩。指尖抚过琴弦,带起的已不再是刺耳的杂音,而是渐渐有了连贯的、如同溪流潺潺的韵味。
而每当他沉浸于琴音之中时,那道**月白色的倩影**,总会如同约定好一般,悄然出现。**粉蝶**会提着一只小巧的竹篮,篮中放着白玉茶壶,里面是用清晨采集的、带着曦光的**莲露**浸泡的香茗。她步履轻盈,如同花瓣飘落水面,不惊起一丝尘埃。她并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将茶盏置于琴案旁,然后便抱着竹篮,坐在临水的轩窗下,就着窗外流入的、混合着莲香与水汽的微风,低垂着眉眼,用纤长如玉的手指,**一颗一颗,耐心地剥着青嫩的莲子**。那剥开的莲子,露出乳白的芯,被她整齐地码放在一个碧玉小碟里,像是一盘凝固的月光。偶尔,她会抬起眼帘,目光穿过氤氲的茶香与流动的琴音,落在阳曰旦专注的侧脸上,那眼神清澈依旧,却似乎多了些难以名状的、柔和的涟漪。
**霍恒、青娥与浩南**这三个小家伙,也未曾闲着。他们像是三只被放入宝山的小兽,充满了探索的活力。**青娥**对岛上那些蕴含灵气的植物最为着迷,她整日流连于花丛水畔,小心翼翼地采集那些沾染了月华与海魂的**莲露**,以及各种奇特的草叶。她发现,此地的莲露蕴含着一种极其纯净的安抚与净化之力,若以特殊法门炼制,或可成为**驱邪安魂**的圣品。她的草药篮里,渐渐充盈起南海独有的芬芳。
**浩南**则找到了他自己的乐趣。他发现竹楼回廊下的水域里,养着几尾通体莹白、眼珠如同红宝石的灵鱼。这些鱼儿似乎格外喜欢粉蝶,每当她出现,便会聚集过来,吞吐着细碎的气泡。浩南便自告奋勇,接过了**喂鱼**的“重任”。他学着粉蝶的样子,将特制的鱼食轻轻撒入水中,看着那些灵鱼优雅地争食,憨厚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有时,他也会偷偷掰一小块自己的橘糖,试图投入水中,想看看鱼儿是否也嗜甜,每每被青娥发现,轻声制止,他便挠着头嘿嘿傻笑。
最忙碌的当属**霍恒**。他那颗充满好奇的心,对这座**渡魂岛**的运作规则充满了兴趣。他像个小尾巴似的,时常缠着**十娘**,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海边涌不完的浪花。
“十娘阿姨,那些迷路的魂魄,是怎么被引到岛上来的呢?是靠潮汐吗?还是靠某种阵法?”
“他们来了以后,住在哪里呀?也像我们一样睡在莲叶上吗?”
“渡化他们的时候,需不需要念什么特别的咒语?就像我们青鸾殿的净心咒那样?”
“如果……如果有的魂魄执念太深,不愿意被渡化,那该怎么办呢?”
十娘面对这个活泼过度的小仙童,总是报以无奈的微笑,却也会耐心地择其能言者,细细解释。从他断续的讲述和霍恒自己的观察中,他们渐渐了解到,这座岛屿如同一个巨大而精妙的灵魂驿站,依托南海灵脉与海神之力,自然吸引着那些漂泊无依的海上亡魂。岛上的安宁气息与十娘的琴音(她偶尔会弹奏专门的安魂曲),能逐渐洗涤魂魄的怨怼与执念,引导他们放下过往,重归轮回之海。而那些不愿离去的深重执念,则会被暂时安置在岛心一处特殊的“静念海螺”中,由时光和海浪慢慢磨去其尖锐的棱角。
时光,就在这学琴、探秘、喂鱼与无穷的追问中,如纱般滑过。
这一夜,月华格外皎洁,如同一盏巨大的、清凉的银灯,高悬于墨蓝色的天鹅绒幕布之上。海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深色的琉璃,倒映着漫天星子与那轮圆月,天地间充盈着一种空灵剔透的光辉。
阳曰旦练琴比平日更久了一些,直到一首曲子终了,余音仿佛还在月光中袅袅盘旋,不愿散去。他放下有些酸麻的手指,端起旁边那杯早已凉透、却依旧清香的莲露茶饮了一口。目光无意间投向窗外,却见回廊之下,**粉蝶**正独自凭栏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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