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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历史 > 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 > 第七十四回 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矢孤介杜绝宁国府

话说平儿听了迎春的话,正觉得有趣好笑,忽然看见宝玉也来了。

原来负责管理厨房的柳家媳妇的妹妹,也因为私下里组织赌博活动而惹上了麻烦。这大观园里,原本就有和柳家媳妇不和的人,于是趁机告发柳家媳妇,说她和妹妹是合伙的,虽然是以她妹妹的名义在操作,但实际上赚了钱,是姐妹俩平分的。

因此,凤姐打算惩处柳家媳妇。柳家媳妇得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子慌了神,想到自己平时和怡红院的人关系最好,于是悄悄跑来求晴雯、金星玻璃等人帮忙。

金星玻璃就把这事告诉了宝玉。宝玉想到,迎春的乳母也犯了同样的错,不如约上迎春一起去求情,这样比自己一个人去,仅仅为了柳家媳妇说情,要更合适一些,所以他就来了。

忽见许多人都在这里,见他来时,都纷纷问道:“你的病好了吗?跑这里来做什么?”

宝玉不好直接说出自己是来求情的,就只说:“我来看看二姐姐。”当下,大家也没太在意,就随便聊了些闲话。

平儿随即出门去处理累丝金凤的事情。王住儿媳妇紧紧跟在她身后,嘴里不停地苦苦哀求:“姑娘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不管怎么样都会去把金凤赎回来。”

平儿听后笑道:“你早也得去赎,晚也得去赎,既然现在出了这事儿,当初又何必那么做?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蒙混过去,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到处去说。你最好还是趁早把金凤赎回来,交给我送回去,这件事我就一个字都不提。”

王住儿媳妇一听这话,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赶忙拜谢平儿,接着又说道:“姑娘还有别的事儿要忙,就先去做,我晚上之前一定把金凤拿回来,先跟姑娘回个话,然后再送过去,看这样行不行?”

平儿回应道:“要是晚上你还没拿来,可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说完,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忙去了。

平儿回到房里,凤姐便问她:“三姑娘找你有什么事?”

平儿笑着回答:“三姑娘是怕奶奶生气,让我劝劝奶奶,还问奶奶这两天饮食怎么样,吃得好不好。”

凤姐听了笑道:“她倒还惦记着我。刚才又出了件事:有人来告发柳二媳妇和她妹妹合伙设局赌博,凡是她妹妹干的那些事,都是柳二媳妇在背后主使。我想你平时总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少操点心就少操点心,自己好好保养身体才是正理。我之前没听进去,结果还真应验了,先是把太太给得罪了,自己还落了一场病。现在我也想明白了,随他们怎么折腾去吧,反正还有那么多人在呢。我白操心一场,反倒惹得众人埋怨咒骂。我还是先养好病要紧,就算病好了,我也做个与世无争的人,能快乐就快乐,能笑就笑,所有的是非恩怨,都由他们去处理吧。所以我就只应了声知道了,根本没往心里去。”

平儿笑着说:“奶奶要是真能这样,那可真是我们的福气了。”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贾琏走了进来,一边拍着手,一边唉声叹气地说:“好好的又出事儿了!前些日子我向鸳鸯借东西典当换钱,这事儿不知怎么就被那边太太知道了。刚才太太把我叫过去,让我不管怎样先凑出二百两银子,留着过八月十五中秋节用。我回她说实在没地方能凑到这笔钱。

太太一听就火了,说:‘你没钱也就罢了,明明有地方能凑钱,还跟我装糊涂,故意搪塞我,还说什么没地方凑钱?前些日子那一千两银子的典当钱是从哪儿来的?连老太太的东西你都有办法弄出来典当,这会儿要二百两银子,你就这副德行。幸亏我没跟别人说去。’我琢磨着太太分明不缺钱,何苦非要找事刁难人!”

凤姐儿问道:“那天在场一个外人都没有,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平儿听了,也仔细回想那天都有谁在场,想了半天,笑着说道:“我想起来了。那天说话的时候确实没有外人,不过晚上送东西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房里傻大姐的娘正好来送洗好的衣服。她在下房里坐了一会儿,看到一大箱子东西,自然会问,说不定是小丫头们不知道情况,就说了出去,这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凤姐儿便叫来几个小丫头,问道:“那天是谁告诉傻大姐的娘的?”

众小丫头一听,都慌了神,纷纷跪下,赌咒发誓地说:“我们从来都不敢多说一句话。不管谁问什么,我们都回答不知道。这事我们哪敢多嘴。”

凤姐仔细琢磨了一番,说道:“她们肯定不敢,别冤枉了她们。现在先把这件事放一放,先把太太那边的事儿解决了要紧。咱们就算手头紧点儿,也别又讨个没意思。”

说完,便叫平儿:“把我的金项圈拿过来,先拿去典当二百两银子,送过去把这事儿了结了。”

贾琏说:“干脆多典当二百两,咱们自己也用得着。”

凤姐儿说:“没必要,我平时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这金项圈典当出去,还不知道到时候要赎回哪一件呢!”

平儿拿去金项圈,吩咐一个人把旺儿媳妇叫来,让她领了金项圈去典当。

不一会儿,旺儿媳妇就拿着二百两银子回来了。贾琏亲自把银子送去给太太,不在话下。

此时,凤姐和平儿猜疑,到底是谁把这件事传了出去,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凤姐又说道:“知道这件事本身倒还是小事,就怕有些心怀不轨的人趁机兴风作浪,编造出一些不实之词,再弄出些别的事儿来。要知道,那边本来就和鸳鸯有仇,如今听说她私自把东西借给了琏二爷,那些小人本来就眼红心黑,就算鸡蛋没缝儿,他们也能想出办法往里下蛆。现在有了这么个由头,恐怕又会编造出一些没良心的话来,这事儿还真不好说。这事儿要是发生在琏二爷身上倒也没什么,只是鸳鸯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要是连累了她,让她受了委屈,那可就是咱们的罪过了!”

平儿笑着说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鸳鸯肯借东西,那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可不是因为二爷。一方面,虽说表面上看起来是鸳鸯自己私自做的决定,但实际上她是跟老太太说过这事的。老太太是怕家里的孙男孙女们太多了,这个来借,那个也要借,到时候都跑到她跟前撒娇,跟谁要去?所以老太太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就算这事儿闹大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凤姐儿说道:“话虽这么说。只是咱们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可那些不知道情况的人,又怎么会不产生怀疑呢!”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来通报:“太太来了。”

凤姐听了很是诧异,不明白太太为何会亲自前来,便赶紧和平儿等人迎了出去。

只见王夫人面色阴沉,只带着一个贴身的小丫头走了过来,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走到里间坐下了。

凤姐连忙端上茶来,陪着笑脸问道:“太太今天心情不错,来这儿逛逛?”

王夫人却厉声命令:“平儿出去!”

平儿看到这番情景,心里慌了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忙应了一声,带着其他小丫头们一起出去了,在房门外站定,索性把房门也掩上了,自己坐在台阶上,吩咐所有人,一个都不许进去。

凤姐见此情景也着了慌,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只见王夫人眼里噙着泪,从袖中掏出一个香袋,狠狠地掷在地上,说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凤姐赶忙弯腰拾起,定睛一看,竟是个十锦春意香袋,心里顿时一惊,赶忙问道:“太太,这香袋是从哪里得来的?”

王夫人被凤姐这么一问,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声音颤抖着说:“我还能从哪里得来!我一天到晚就像坐在井里一样,只觉得你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所以有些事才敢偷偷交给你办。哪知道你也跟我一样。这样的东西,大白天明晃晃地摆在园子的山石上,还好被老太太的丫头捡到了,要不是你婆婆碰巧遇见,这会儿恐怕早就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问你,这东西怎么会落在那里的?”

凤姐听了这话,脸色也变得煞白,急忙问道:“太太怎么知道这是我的?”

王夫人又气又急,一边哭一边叹气道:“你居然还反问我!你想想,咱们这一大家子,除了你们小两口,其他那些老婆子们,要这香袋有什么用?再说那些女孩子,她们又从哪儿能弄到这东西?肯定是琏儿那个不争气的下流东西弄来的。你们夫妻俩感情好,就把它当作一件玩意儿。年轻人儿女闺房里私密的情趣肯定是有的,你还想跟我狡辩!幸好园子里的人还不太懂这些事,没被她们捡到。要是被丫头们捡到了,让你那些姐妹们看见,那还得了!再不然,被那些小丫头捡到,拿出去说是在园子里捡到的,让外人知道了,咱们还要不要命,还要不要脸面了?”

凤姐听闻此事,又着急又羞愧,瞬间脸色涨得发紫,她急忙顺着炕沿双膝跪下,眼中含着泪诉说道:“太太说的固然在理,我也不敢否认我并没有这类东西。不过这里面还是希望太太能仔细分析分析其中缘由:那个香袋是外面雇的工匠模仿宫里样式绣的,上面的带子、穗子全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货。就算我年轻不懂事、不检点些,也不会要这种破玩意,能让我看上眼的,自然都是好东西,这是其一。

“其二,这东西也不是天天带在身上的。就算我真有,也只会在家里放着,哪会随身带着到处走?更何况还是在园子里,姐妹们之间难免会有些拉拉扯扯的,万一不小心露出来,别说在姐妹们面前丢脸,就是被奴才们看见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就算我年轻不懂事,也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

“其三,从主子身份来说,我是年轻的媳妇;但要是算起奴才来,比我更年轻的也不止一个。况且她们也经常进园子,晚上各自回家,谁能保证不是她们身上带的?

“其四,除了我经常在园子里,那边太太还经常带着几个小妾过来,像嫣红、翠云这些人,都是年轻的侍妾,她们更有可能有这种东西。还有那边珍大嫂子,她也不算外人,也经常带着佩凤等人过来,又怎么能确定不是她们的?

“其五,园子里丫头太多了,哪能保证个个都是本分规矩的?也有年纪大些的,已经懂得了男女之事,或者一时没人查问,就偷偷跑出去,或者借着什么由头,跟二门上的小厮们打情骂俏,从外面得来的这种东西,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不但我没做这种事,就连平儿我也敢保证她不会。太太再仔细想想。”

王夫人听完凤姐这一番话,觉得十分在理,不禁长叹一声说:“你起来吧。我也知道你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小姐,怎么会如此不知轻重,只是我当时气急了,才故意说些重话来激你。但现在这事该怎么办?你婆婆刚才派人送了这个东西给我看,说是前日从傻大姐手里得到的,可把我气死了。”

凤姐赶忙劝道:“太太千万别动气。要是让其他人察觉了,老太太那边也肯定瞒不住。咱们还是得平心静气,暗中调查清楚,就算查不出什么,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这就叫‘胳膊折在袖内(家丑不可外扬)’。现在只有借着整治赌博的由头处理了很多人这个机会,安排周瑞家的媳妇、旺儿家的媳妇等四五个信得过、嘴又严的人以查赌为名,安插到园子里去。而且现在园子里的丫头太多了,难免有人心大生事,等出了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现在要是无缘无故地裁减丫头,不仅姑娘们会觉得委屈烦恼,就连太太和我心里也会过意不去。不如趁这个机会,以后凡是年纪大点的,或者难缠不好管的,找个错处就把她们撵出去,然后给她们配个人家。这样一能保证不会出其他事,二来也能节省些开支。太太觉得我这主意怎么样?”

王夫人感叹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从公仔细想想,你这些姐妹们也挺可怜的。不用跟别人比,就说你现在林妹妹的母亲,没出阁的时候,是何等的娇生惯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那才像个千金小姐的样子。现在这几个姐妹,也就比别人家的丫头稍微强点罢了。每个人身边也就两三个丫头像个人样,剩下的就算有四五个小丫头,也跟庙里的小鬼似的。现在还要裁减了去,不但在我这里于心不忍,而且老太太也未必会同意。虽说现在日子艰难,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我虽说没享过大福大贵,但比你们还是要好一些的。现在我宁愿自己省着点,也别委屈了她们。以后要是想节俭,先从我这里开始也行。现在先叫人把周瑞家的等人叫进来,让她们赶紧暗中调查这件事,这才是最要紧的。”

凤姐听了,立刻把平儿叫进来,吩咐她去传话。

一时间,周瑞家的、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和来喜家的这五家陪房都走了进来,其余的陪房都在南边各自忙着差事。

王夫人正愁人手不够,没法仔细搜查,忽然看见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走了过来,刚才就是她送来了那个香囊。

王夫人向来对邢夫人身边得力的心腹没有别的看法,现在见她来打听这件事,显得十分关心,就对她说:“你去跟太太说一声,你也进园子里去照看一下,不是比其他人更合适些吗?”

这王善保家的平时进园子,那些丫鬟们都不怎么巴结她,她心里很是不痛快,想找她们的错处却一直找不到,正好赶上这件事,她觉得抓住了把柄。又听王夫人这么信任她,正合她心意,便说:“这个容易。不是奴才多嘴,按理说这事早该严格管起来了。太太也不常去园子里,那些女孩子们一个个都跟得了封赏似的,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就算她们闹翻了天,谁敢吭一声!不然,她们就挑唆姑娘们的丫鬟,说姑娘们被欺负了,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王夫人说:“这也是人之常情,跟着姑娘们的丫鬟,本来就比别的丫鬟娇贵些。你们应该劝劝她们。连主子家的姑娘都不好好教导,那还了得,何况是她们这些丫鬟。”

王善保家的说:“其他的都还算罢了。太太不知道,头一个就是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自己长得比别人漂亮,又长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跟西施似的,在人面前能说会道,争强好胜。一句话不对她的心意,她就瞪起那双狐媚的眼睛骂人,娇里娇气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王夫人听了这话,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便向凤姐问道:“上次我跟着老太太去园子里逛,瞧见一个丫头,腰肢细得像水蛇,肩膀瘦削,眉眼间还透着几分像你林妹妹,当时她正在那儿骂小丫头。我心里特别看不惯她那副张狂的模样,但因为和老太太一起走,就没好说什么。后来本想问问这人是谁,结果又给忘了。今天这事儿一对照,这丫头估计就是她了。”

凤姐回应道:“要说这些丫头们,真要比较起来,没一个能比晴雯长得好看。不过论起举止和说话,她确实有些轻浮。刚才太太描述的,倒很像是她,可那天的事儿我也记不太清了,不敢随便乱说。”

这时,王善保家的插嘴道:“这事儿不难,现在就把她叫来,让太太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王夫人说:“宝玉房里,我常常见到的,也就袭人和麝月这两个,她们看着憨厚老实,倒是不错。要是真有太太说的那个丫头,她肯定不敢来见我。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更何况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好好的宝玉,要是被这个狐媚子给勾引坏了,那还得了!”

于是,王夫人叫来自己的丫头,吩咐她到园子里去,说:“你就说我有话要问她们,让袭人和麝月留下来服侍宝玉,不用过来。有个叫晴雯的丫头最机灵,让她立刻过来。你千万别跟她说什么。”

小丫头应了一声,便走进怡红院。这时,晴雯正因身体不舒服,刚睡醒午觉,心里正烦闷着,听了小丫头的话,只好跟着她一同前来。

平日里,这些丫鬟们都清楚,王夫人最不喜欢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言语轻浮的人,所以晴雯平时总是低调行事,不敢太过张扬。这几天,她因为身体不适,也没怎么精心打扮,心想这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等晴雯到了凤姐的房中,王夫人一看她,头发有些松散,衣服也不太整齐,一副刚睡醒、楚楚可怜的模样,而且她的长相和气质,与王夫人上个月见到的那个人极为相似,这一下子就勾起了王夫人刚才的怒火。

王夫人本就是个性格直率、喜怒形于色的人,不像那些会掩饰自己真实想法的人。此刻,她心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又联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便冷冷地笑道:“好一个大美人!活脱脱一个病西施了。你天天摆出这副轻浮的样子给谁看?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儿我不知道吗?我现在暂且不跟你计较,明天自然有你好受的。对了,宝玉今天好些了吗?”

晴雯一听这话,心里大为诧异,立刻明白是有人在暗中算计她。她虽然心里又气又恼,却不敢出声反驳。晴雯本就是个极其聪慧的人,当王夫人问她宝玉的情况如何时,她并没有如实回答,只是说:“我平时不大去宝玉的房里,也不常和宝玉待在一起,所以他的情况我实在不清楚,要是想知道,只能去问袭人或者麝月。”

王夫人听了,生气地说:“你这话该打嘴。难道你是死人吗?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晴雯连忙解释道:“我原本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人。老太太觉得园子里地方大、人又少,怕宝玉害怕,所以才把我调去外间屋里值夜,其实也就是看看屋子。我当时还跟老太太说过,我笨手笨脚的,怕服侍不好。老太太还骂了我,说‘又不让你管他的事,要那么伶俐的干什么!’我听老太太这么说才去的。在那边,也就十天半个月里面,宝玉要是觉得闷了,大家就一起玩一会儿,然后就散了。至于宝玉的饮食起坐,上面一层有老奶奶、老妈妈们照应着,下面一层又有袭人、麝月、秋纹她们几个操心。我平时闲着的时候还得做老太太屋里的针线活,所以宝玉的事情,我确实没怎么留意。太太要是觉得我不对,那我以后多留心就是了。”

王夫人听信了这番话,当真了,赶忙说道:“阿弥陀佛!你不去亲近宝玉,倒是我的福气,也用不着你操这份心。既然是老太太给宝玉的,我明天就去回禀老太太,然后把你撵出去。”

说着,她又转头对王善保家的吩咐道:“你们进去,好好盯着她几天,不许她再在宝玉房里睡觉。等我回过老太太后,再处置她。”随后,王夫人厉声喝道:“去!站在这儿,我看着你这轻浮样儿就来气!谁允许你打扮得这么花里胡哨的!”晴雯无奈,只得走了出来,心中怒火中烧。一出门,她便用手帕捂着脸,一边走一边哭,一直哭到了园子门口。

这时,王夫人对着凤姐等人自责又懊恼地说:“这几年,我精神头是越来越不行了,很多事情都顾及不到。像这种像妖精一样蛊惑人的东西,我竟然都没察觉到。只怕像这样的还不止一个,明天得好好查查才行。”

凤姐见王夫人正处于盛怒之中,又考虑到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安插的眼线,平日里总在邢夫人耳边煽风点火、挑拨生事。所以,即便她心里有千百句想说的话,此刻也不敢开口,只能低着头,连声应承着。

王善保家的趁机说道:“太太还是先顾着保养身体要紧,这些小事就交给奴才们去办吧。现在要查出这个罪魁祸首其实也不难,等晚上园门一关,内外消息不通的时候,我们就来个出其不意,带着人到各个丫头们的房间里去搜查一番。依我看,谁要是真有那个东西,肯定不会只藏这一个,肯定还藏着别的东西。到时候,要是真搜出别的东西来,那这个肯定也是她的了。”

王夫人听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说道:“你这话倒是在理。要是不这么做,恐怕很难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着,她又问凤姐的意见。凤姐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说:“太太说得对,就这么办吧。”

王夫人接着说:“这个主意确实好,不然的话,恐怕一年也查不出个结果来。”于是,大家就这么商议定了。

直到晚饭后,等贾母睡下休息了,宝钗等人进入大观园时,王善保家的便邀请凤姐一同进园。她下令将园子各个角门都上了锁,然后从上夜值班的婆子们的住处开始搜查。

搜查过程中,不过找出一些多余积攒下来的蜡烛、灯油之类的东西。王善保家的说:“这也是赃物,不许动,等明天禀报过太太之后再处理。”

于是,一行人先来到了怡红院,王善保家的大声喝令关上院门。当时,宝玉正因为晴雯身体不适而心情烦闷,忽然看到这一群人到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们径直朝丫头们的房间奔去。

宝玉连忙迎出凤姐,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凤姐解释道:“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因为大家都互相推诿,担心有丫头们偷了去,所以大家都查一查,好消除疑虑。”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来喝茶。

王善保家的等人搜查了一番后,又仔细询问:“这几个箱子是谁的?”随后让人把箱子主人叫来,亲自打开。

袭人看到晴雯那副模样,心里明白肯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又看到这次抄检的架势,只好自己先走上前,打开了自己的箱子和匣子,任由他们搜查。搜查的人翻看了一番,发现里面不过是些日常用的东西。于是,他们放下袭人的箱子,又接着去搜查别人的,一个接一个,挨个搜了个遍。

轮到搜查晴雯的箱子时,有人问道:“这是谁的箱子?怎么不打开让人搜查?”

袭人等人正要替晴雯打开,只见晴雯一头蓬乱的头发,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她“哗啦”一声掀开箱子,双手一提,把箱子倒了个底朝天,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地上。

王善保家的见状,也觉得挺没面子的,看了看倒出来的东西,发现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物。她便回去向凤姐汇报,说准备去别的地方继续搜查。

凤姐儿说道:“你们可得仔细查,要是这一轮还查不出什么来,到时候可不好交差。”大家都说:“我们都翻得仔仔细细的了,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虽然有几样像是男人的东西,但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估计是宝玉以前的旧物,没什么大不了的。”凤姐听了,笑了笑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吧,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说着,凤姐径直迈步而出,转身对王善保家的说道:“我倒有个想法,也不知妥不妥当。若要抄检,就只查咱们自家的人,薛大姑娘的住处,那是万万不能去搜的。”

王善保家的听后,脸上堆起笑容,说道:“这是自然,哪能去抄亲戚家呢。”

凤姐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来到了潇湘馆内。此时,黛玉已经睡下,忽然听到下人通报说有一群人来了,心里纳闷,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刚要起身,只见凤姐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快速用手按住她,不让她起来,轻声说道:“你接着睡吧,我们一会儿就走。”随后,凤姐就坐在一旁,和黛玉闲聊起来。

王善保家的带着一帮人来到丫鬟们的住处,将她们的箱子柜子都逐一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进行了一番抄检。

在搜查紫鹃的房间时,他们找到了两副宝玉经常换下来的寄名符,一条束带上的披带,两个荷包,还有一个扇套,扇套里装着一把扇子。打开这些东西一看,发现都是宝玉以前拿在手里把玩过的。

王善保家的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重要的证据,显得颇为得意,赶忙请凤姐过来查看,还故意问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凤姐看了,笑着回答说:“宝玉和这些丫鬟们从小就在一起玩耍了好几年,这些东西自然就是宝玉的旧物了。这也没啥稀奇的,咱们赶紧去别的地方继续搜查才是正经事。”

紫鹃也在一旁笑着说道:“直到现在,我们和宝玉之间的东西往来都算不清楚了。真要问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有的,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是哪年哪月的事儿了。”王善保家的听凤姐这么一说,也只好作罢,不再纠缠。

一行人又来到了探春居住的院落。其实早有人把消息通报给了探春。探春心里也猜想这事背后肯定有什么缘由,不然不会闹出这么难看的场面,于是她吩咐丫鬟们点上蜡烛,打开房门等着。

不一会儿,众人就到了。探春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发生了何事。

凤姐笑着说道:“因为丢了一样东西,好几天都没查出是谁拿的。怕别人冤枉了这些姑娘们,所以干脆大家一起搜一搜,这样也能消除大家的疑虑,算是给她们洗清嫌疑的好办法。”

探春听了,冷笑一声,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这儿的丫鬟都是小偷,那我就是那个主谋了。既然这样,那就先搜我的箱子柜子吧,她们偷来的东西,可都藏在我这儿呢。”

说着,她就让丫鬟们把自己的箱子、柜子全都打开,连梳妆盒、镜子盒、被子包裹、衣服包这些大大小小的东西也都一一打开,请凤姐来检查。

凤姐连忙陪着笑脸说:“我只是奉了太太的命令来的,妹妹可别误会我,何必动气呢。”说完,她就让丫鬟们赶紧把打开的东西都快快关上。

平儿、丰儿等人赶忙帮着待书她们关门、收拾东西。探春神色冷峻,说道:“我的东西你们倒可以搜查翻阅,但若想搜查我的丫鬟们,那可不行。我向来比旁人都要狠辣几分,丫鬟们拥有的每一样东西我都清楚,全都收在我这间屋子里。哪怕是一根针、一条线,她们也没办法私藏。你们若真要搜,那就尽管来搜我好了。要是你们不答应,那就去回禀太太,就说我违抗了太太的命令,该怎么处置我,我自会前去领罚。你们也别太得意,迟早有一天,你们也会遭遇被抄家的境地!你们今儿早上不是还议论甄家吗?自己家里好好的却抄家,果然今天果真就被抄家了。如今咱们家也开始搞起这种抄家的事,看来咱们家也快走到那一步了。要知道,像这样的大户人家,如果从外面被人攻打,一时半会儿是攻不破的,这就是古人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非得先从内部自己折腾起来,互相残杀、自取灭亡,才会彻底一败涂地!”说着说着,探春不禁落下泪来。

凤姐的目光在众位媳妇身上扫视了一圈。这时,周瑞家的走上前,轻声说道:“凤奶奶,既然女孩子们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不妨去别处转转,也让姑娘能好好休息。”

凤姐听了,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探春见状,说道:“你们可得仔细搜查清楚了啊!要是明天你们再来搜,我可就不答应了。”

凤姐听后,笑着回应:“既然丫头们的东西都在这儿了,那就不用再搜了。”

探春冷笑一声,说道:“你可真会装糊涂。连我的包袱都被你们打开了,还说没翻过。明天要是有人说我护着丫头们,不让你们搜,你最好现在就说清楚。要是还想再搜,那就再搜一遍好了。”

凤姐知道探春向来与众不同,只好陪着笑脸说:“我已经把你的东西都搜查过了,没问题。”

探春又转向其他人,问道:“你们也都搜查清楚了吗?”

周瑞家的等人也都笑着回答:“都翻过了,没问题。”

王善保家的本就是个没什么心计、行事鲁莽的人。平日里,她虽常听闻探春的名声,却打心底里觉得不过是众人没眼光、没胆量罢了。在她看来,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更何况探春还是庶出,能掀起什么风浪?她也就仗着自己是邢夫人的陪房,连王夫人对她都要另眼相待,更何况其他人。如今,她见探春如此强硬,只当是探春一心恼怒凤姐,与她们这些下人并无关系。

于是,她便想趁此机会讨好卖乖,在众人面前出出风头。只见她越过人群,走到探春跟前,伸手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用力一掀,还嬉皮笑脸地说道:“连姑娘身上我都搜过了,果然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

凤姐见她这般无礼,连忙说道:“妈妈,你还是走吧,别在这儿疯疯癫癫的了!”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王善保家的脸上早已挨了探春重重的一巴掌。

探春当场大怒,指着王善保家的怒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是看在太太的面子上,又念你年纪大了,才叫你一声‘妈妈’,没想到你竟狗仗人势,天天在这儿兴风作浪,专门惹是生非。现在你倒觉得自己了不得了是吧?你以为我是像你们府里其他姑娘那样好脾气,任由你们欺负吗?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你们搜查我的东西,我并不生气,但你不该拿我来取笑!”

说着,探春便亲自解开衣扣,脱下裙子,拉着凤姐说道:“你仔细搜搜,省得让这些奴才来翻我身上!”

凤姐和平儿等人见状,急忙上前帮探春整理好衣裙,一边整理一边喝斥王善保家的:“妈妈,你这是喝了几口酒就醉成这样,开始发疯了?前儿还冲撞了太太。快出去吧!别再提这些事了。”同时,又劝探春不要生气。

探春冷笑一声,说道:“我但凡有点脾气,早就一头撞死了!哪能容许这些奴才在我身上翻找所谓的贼赃?明儿一早,我先去回禀老太太和太太,然后再去给大娘赔礼道歉,该怎么处置我,我都领受!”

王善保家的讨了个没趣,站在窗外自言自语地抱怨道:“算了算了,我这一把年纪了,居然头一回被人打。我明天就去回禀太太,还是回我娘家算了,这老命留着还有什么用!”

探春听到这话,立刻命令身边的丫鬟说:“你们听见她在那儿唠叨什么了吗?难道还要我亲自出去跟她对骂吗?”

待书等丫鬟一听,立刻出去回应道:“你要是真能回你娘家去,那可真是我们的福气了。就怕你舍不得走!”

凤姐听了,笑着夸赞道:“好丫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探春冷笑一声,说道:“我们这些做‘贼’的,嘴里都还能说上几句。这还算笨的呢,背地里可不知道是怎么调唆主子的。”

平儿见状,连忙笑着上前劝解,并一边把待书拉了回来。周瑞家的等人也纷纷上前劝慰了一番。凤姐一直等到服侍探春睡下后,才带着人往对面的暖香坞走来。

当时,李纨还卧病在床。她的住处和惜春的紧挨着,离探春的住处也不算远,所以凤姐一行人顺路先到了这两个地方。

因为李纨刚吃了药正睡着,大家怕惊扰到她,便没有进李纨的房间,只是到她房里丫鬟们的住处都搜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接着就来到了惜春的房间。

惜春年纪还小,还不太懂人情世故,突然遇到这样的搜查,吓得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都慌了神。凤姐见状,少不得要安慰她几句。没想到,在入画的箱子里,众人竟然搜出了一大包金银锞子,数一数大概有三四十个;还找到了一副玉带板子,以及一包男人的靴子和袜子之类的东西。入画看到这一幕,脸都吓白了。

凤姐便问入画:“这些东西是打哪里来的?”

入画没办法,只好跪在地上,哭着把实情说了出来:“这是珍大爷赏给我哥哥的。我爹妈都在南方老家,现在我就跟着叔叔过日子。可我叔叔和婶子整天就知道喝酒赌钱,我哥哥怕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他们又拿去挥霍了,所以每次得了赏赐,就悄悄地麻烦府里的老妈妈带进来,让我好好收着。”

惜春生性胆小,看到眼前这情景也吓得不行,赶忙说道:“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儿。这可太严重了!二嫂子,你要是打算打她,好歹把她带到外面去打吧,我实在听不得这动静。”

凤姐笑着说道:“要是这事儿是真的,那倒也还能原谅,只是她不该私自把东西传进来。这东西能传,那以后还有什么不能传的?错其实在传递东西的人。要是这事儿不是真的,东西是偷来的,那你可就别想活命了。”

入画跪在地上,哭着说道:“我可不敢撒谎。奶奶明天尽管去问我们奶奶和大爷,要是这东西不是赏的,就算把我和我哥哥一起打死,我也绝无怨言。”

凤姐说道:“这事儿自然得去问。不过就算真是赏的,你这么做也不对。谁允许你私自传送东西的!你赶紧说说,是谁帮你接应的,我就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可千万不能再这么干了。”

惜春说道:“嫂子,这次可千万不能饶了她。这儿人多,要是不拿一个人来杀鸡儆猴,那些年纪大的下人听说了,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乱子呢。嫂子你要饶了她,我也不答应。”

凤姐说道:“平日里我看她还挺老实的。谁还能不犯个错,就这一次,要是下次再犯,那可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了。不过我就想知道,帮她传递东西的到底是谁?”

惜春说道:“要说传递东西的人,没有别人,肯定是后门上的张妈。她老是和这些丫头们偷偷摸摸地搞些小动作,这些丫头们也都愿意照顾她。”

凤姐听了,便让人把这事儿记下来,把那些东西先交给周瑞家的暂时保管着,等明天问清楚了再做处理。

随后,凤姐跟惜春道了别,便朝着迎春的房间走去。

此时,迎春已经睡着了,她房里的丫鬟们也正准备睡觉。众人敲了好半天的门,房门才缓缓打开。凤姐轻声吩咐道:“别去吵醒小姐。”说罢,便带着人朝丫鬟们的房间走去。

由于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儿,凤姐心里琢磨着,正好趁此机会瞧瞧王家的人到底干不干净,有没有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于是便格外留意起搜检司棋的举动。

搜检先从其他丫鬟的箱子开始,一箱箱翻找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物。等搜到司棋的箱子时,王善保家的抢先说道:“这里头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说着,正准备把箱子盖好。

这时,周瑞家的眼疾手快,连忙喊道:“且慢,这是什么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双男子用的锦带袜和一双缎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袱,周瑞家的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有一个同心如意的小物件,还有一张字帖。随后,周瑞家的将这些东西一并递给了凤姐。

凤姐平日里操持府中事务,经常查看各类帖子和账目,也渐渐认得一些字了。她接过帖子一看,发现这是一张大红双喜笺帖,上面写着:“上个月你回家之后,你父母已经察觉到咱们俩的心意。只是姑娘你还没出阁,咱们现在还不能实现彼此的心愿。要是能在园子里见上一面就好了,你可以托张妈给我带个信儿。要是能在园子里见上一面,总比回家后说话方便。千万,千万!另外,你送我的两个香袋我已经收到了,现在特意寄给你一串香珠,略表我的心意。千万要收好!表弟潘又安拜上。”

凤姐看完手中的东西后,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毕竟在场其他人都不识字。王善保家的平日里根本不知道她这外孙女司棋和她的姑表兄弟之间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她看到这双鞋袜时,心里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又看到有一张红色的纸条,而凤姐正看着那纸条笑,便开口说道:“这肯定是她们胡乱写的账目,字写得不成样子,所以奶奶才觉得好笑。”

凤姐笑着回应道:“你说得对,这账啊,还真算不清楚。你是司棋的姥姥,按理说她的表弟应该也姓王,怎么又姓潘了呢?”

王善保家的被问得一头雾水,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司棋的姑妈嫁到了潘家,所以她姑表兄弟就姓潘了。上次逃跑的那个潘又安,就是她的表弟。”

凤姐听后,笑着说:“原来如此。”接着又说,“那我念给你听听。”说完,凤姐从头到尾念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大家听后都吓了一跳。

这王善保家的本一心想抓别人的错处,没想到却抓到了自己外孙女的把柄,又气又羞。

周瑞家的等四人围着她,追问道:“你老可都听见了?这可是明明白白的事实,再也没话可说了吧。现在依你老人家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这王家的此时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凤姐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然后转头对周瑞家的说道:“这倒也是件好事呢。不用你们这些做长辈的操半点心,她悄无声息地就给你们找个好女婿回来,大家也都能省省心了。”

周瑞家的听了,也笑着凑趣起来。王善保家的气得无处发泄,只好自己抬手打自己的脸,嘴里还骂骂咧咧道:“我这个老不死的,怎么就这么作孽了!说大话遭报应,现在这报应就明明白白摆在大家眼里。”

众人见她这副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半劝半讽地说了几句。

凤姐见司棋一直低着头,既没有害怕也没有羞愧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她心想现在天色已晚,先不忙着盘问她,就怕她晚上因为愧疚而做出什么傻事,于是便叫了两个婆子来守着她。安排好这一切后,凤姐带着人,拿着赃证回了住处,自己先休息了,打算等明天再处理这件事。

没想到夜里病情又反复了多次,下身一直淋漓不断地出血。到了第二天,只觉得身体极为虚弱,刚一坐起就头晕目眩,实在支撑不住了。于是便请了太医前来诊治。太医诊完脉后,立刻写下药方,上面写着:“经诊断,少奶奶是心气不足,虚火侵袭脾脏,这都是由于忧愁劳累过度而造成的,所以才会出现嗜睡、精神萎靡的症状,脾胃虚弱,没有食欲。如今暂且用一些提升阳气、调养荣血的方剂。”写完后,又列出了几种药材名称,不过都是人参、当归、黄芪之类的药剂。

太医过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有老嬷嬷拿着药方去向王夫人禀报。王夫人看了药方后,心里不免又添了一层愁闷,于是便把司棋那些事暂时搁置在一边,暂且不理。

说来也巧,这天尤氏前来探望凤姐,两人坐了一会儿后,尤氏便起身到园子里,又去看了李纨。看完李纨,正打算去问候众位姐妹时,忽然瞧见惜春派人来请她,尤氏便来到了惜春的房间。

惜春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讲给了尤氏听,接着又吩咐人把入画的东西全都拿过来,让尤氏过目。

尤氏看了看说:“这些东西其实是你哥哥赏给她哥哥的,只是她不该私自传送进来,这就好比官家的盐竟变成了私盐,性质可就变了。”说着,尤氏便骂入画:“你这糊涂虫,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惜春听了,气呼呼地说:“你们平时管教就不严格,现在反倒骂起丫头来了。这么多姐妹,就我的丫头这么丢人现眼,我以后还怎么见人!昨天我硬是逼着凤姐姐把她带走,可凤姐姐就是不肯。我想着,她本来就是那边的人,凤姐姐不带她走,其实也说得过去。我今天正打算把她送过去呢,嫂子你来得正好,赶紧把她带走吧。不管是打她、杀她,还是把她卖了,我一概都不管。”

入画听惜春这么说,又跪在地上哭着哀求道:“姑娘,我再也不敢了。只求姑娘看在我从小就伺候的份上,无论生死,都让我留在身边吧!”

尤氏和奶娘等人也在一旁不停地劝解,说:“她也就是一时糊涂犯了错,下次肯定不敢了。她从小就伺候你,多少也有些情分,还是把她留下吧。”

谁能想到,惜春虽说年纪尚小,可天生就有着一种百折不挠的清廉耿介、孤僻独立的性子。不管旁人怎么劝说,她都只觉得这是丢了她的脸面,咬紧了牙关,坚决不肯答应。

不仅如此,她还说了一番话:“不但不要入画,如今我也长大了,就连我去你们那边都不太合适。而且最近,我老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说了好多不堪入耳的闲话!要是我再过去,恐怕连我也会被编排进去。”

尤氏听了,说道:“谁在议论什么?又有什么好议论的!姑娘你是何等身份,我们又是谁?姑娘既然听到有人在议论我们,就该去问问清楚才是。”

惜春冷笑说道:“你这话问得倒有意思。我一个姑娘家,本来就该避开是非的,哪还能主动去招惹是非,那我成什么人了!还有一句话,我也不怕你生气,是非好坏,自然会有公论,又何必去问别人。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在善恶和生死这样的大事面前,就算是父子关系,也无法给予彼此勉励和帮助)’,更何况是你我二人之间。我只知道能保住自己就行了,才不管你们的事。从今往后,你们要是有事,可别把我牵扯进去。”

尤氏听了这话,又是生气又觉得好笑,便对着地上站着的众人说道:“怪不得大家都说这四丫头年纪轻轻就糊涂,我原本还不相信。你们听听她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无缘无故的,既不懂得分辨好坏,又分不清事情的轻重。虽说是个小孩子说的话,可也太让人寒心了。”

几位嬷嬷听了,笑着说道:“姑娘年纪小,奶奶自然得让着她些,吃点亏也是难免的。”

惜春冷冷地一笑,说道:“我虽然年纪小,可话可一点都不幼稚。你们平时不读书,也不识几个字,一个个都是糊涂蛋,反倒说我这明白事理的人年轻糊涂。”

尤氏说道:“照你这么说,你可是状元、榜眼、探花,古今第一的大才子啊。我们这些人都是糊涂蛋,比不上你聪明,这样总行了吧?”

惜春说道:“状元、榜眼又怎么样,难道就没有糊涂的吗?依我看,他们不能参透、不能领悟的事情还有更多。”

尤氏说道:“你还真行,刚才还自诩是才子,这会儿又成大和尚了,开始讲什么参悟了。”

惜春说道:“我要是不参透、不领悟,也就舍不得让入画走了。”

尤氏说道:“从你这话就能看出来,你是个心冷嘴冷,心肠狠、意志也狠的人。”

惜春说道:“古人也说过,‘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本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凭什么要被你们这些人给连累坏了!”

尤氏心里本就藏着烦心事,最怕别人提及这类话题。刚才听闻有人在背后议论,心里又羞又恼,像被针猛刺了一下,只是因为对方是惜春,不好当场发作,只能硬生生忍了大半天。这会儿见惜春又说出那样的话,她实在按捺不住了,便质问惜春道:“怎么就说我连累你了?你身边丫鬟的错,没来由地扯到我身上;我都忍了这半天了,你倒越来越过分,还一个劲儿说这些话。你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往后咱们就少来往,省得玷污了小姐的美名。我这就让人把入画带到我这边去!”说完,便气呼呼地起身走了。

惜春说道:“要是真不来了,倒也省了那些没完没了的口舌是非,大家还能落个清净。”

尤氏听了,也不回应,径直往前院去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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