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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历史 > 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 > 第三十五回 白玉钏亲尝莲叶羹 黄金莺巧结梅花络

话说宝钗清楚地听见了林黛玉对她的尖刻言辞,但因为心里挂念着母亲和哥哥,所以并没有回头,只是径直走开了。

此时,林黛玉仍旧独自站在花丛的阴影里,远远地望着怡红院的方向。她看到李纨、迎春、探春、惜春以及其他人等陆续进入怡红院,然后又三三两两地散去,唯独不见凤姐儿的身影。

林黛玉心中暗自思量:“怎么她不来探望宝玉呢?即便有事缠身,她也定会找机会来露个面,讨好老太太和太太的。今天这么晚了她还不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一边猜疑,林黛玉一边抬头再次望去,只见一群衣着华丽的人正向怡红院走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贾母挽着凤姐儿的手,后面跟着邢夫人、王夫人、周姨娘以及一众丫鬟、媳妇等人都进了院子。

黛玉见状,不禁点头叹气,想起了有父母在身边的好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滑落脸颊。

过了一会儿,宝钗和薛姨娘等人也进去了。这时,紫鹃从背后走来,劝道:“姑娘,该吃药了,开水都凉了。”

黛玉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到底要怎样?老是催,我吃不吃,关你什么事!”

紫鹃笑道:“你好不容易咳嗽才好些,又不肯吃药了。虽然现在是五月,天气热,但还是要小心些。大清早的,你就站在这潮湿的地方半天了,也该回去休息了。”

紫鹃的这一句话提醒了黛玉,她才觉得腿有些酸,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跟着紫鹃回到了潇湘馆。

林黛玉迈进院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地错落有致的竹影和斑驳不一的苔藓,这情景不禁让她回忆起《西厢记》中的句子:“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

大意为:在幽静偏僻的地方是否有人行走,只见青苔上点缀着清冷的露水,闪着寒光。

她心中暗暗叹息:“崔莺莺啊崔莺莺,你确实是命运多舛之人!但即便你命运不济,至少还有寡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相伴。而我林黛玉如今命运比你还悲惨,连寡母弱弟都一并没有。古人常说‘美女薄命’,可我又算不得什么美女,为何命运却比崔莺莺还要坎坷!”

思绪万千间,她继续前行,不料廊上的鹦鹉见到她,“嘎”地一声俯冲下来,吓了她一跳,她不由得嗔怪道:“这该死的鸟儿,又弄得我一头灰。”

鹦鹉飞回架上,随即喊道:“雪雁,快来掀帘子,姑娘回来了。”

林黛玉停下脚步,伸手轻扣鹦鹉架子,笑道:“有没有给你添食加水呀?”鹦鹉竟长叹一声,那叹息声与林黛玉平日里哀叹的音调极为相似,接着它吟诵起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尽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黛玉和紫鹃听了都忍俊不禁。紫鹃笑道:“这些都是姑娘平日里念的,它竟然都记住了,真是难得。”

黛玉吩咐紫鹃把鹦鹉架子摘下来,另挂在月洞窗外的钩子上,随后进屋,在月洞窗内坐下。

服完药后,她看见窗外竹影婆娑,映照在纱窗上,整个屋内都显得阴凉而翠绿,竹席带来丝丝凉意。黛玉为了排解胸中的郁闷,隔着纱窗与鹦鹉嬉戏,还教它念自己平日里喜欢的诗词,这些暂且不提。

话说薛宝钗回到家中,恰逢母亲正在梳理头发。母亲一见到她,便问:“这么一大早,你跑回来干什么?”

宝钗回答说:“我想看看母亲身体是否安康。昨天我走了之后,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又来捣乱?”说着,便在母亲身旁坐下,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

薛姨妈见宝钗哭泣,自己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一边伤心一边安慰她:“我的宝贝女儿,别难过了。我会好好教训那个孽子的。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还指望谁呢!”

这时,薛蟠在外面听到了动静,连忙跑了进来,对着宝钗连连作揖,说:“好妹妹,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都是我昨天喝酒喝多了,回来得晚,路上撞邪了,回到家还没清醒,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胡话,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可别生气啊。”

宝钗原本掩面而泣,听了这话,不由得又笑了出来,于是抬起头向地上啐了一口,说道:“你不用装模作样了。我知道你心里多半嫌弃我们母女俩,想方设法让我们离开你,你就清净了。”

薛蟠一听这话,连忙赔笑道:“妹妹这话可真让我无地自容了。你向来不是爱胡思乱想、说偏激话的人啊。”

薛姨妈赶紧接着话茬说:“你就只会听见你妹妹的玩笑话,难道你昨晚说的那些话就对了?我看你是糊涂了吧!”

薛蟠连忙说:“妈,您也别生气了,妹妹也别烦恼。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跟他们出去喝酒闲逛了,怎么样?”

宝钗闻言笑道:“这不就明白过来了吗!”

薛姨妈打趣道:“你要是真能有这份恒心,那龙都能下蛋了。”

薛蟠认真地说:“我要是再和他们出去鬼混,妹妹知道了,就尽管骂我,说我是畜生,不是人,都行!何必呢,就因为我一个人,让你们娘俩天天操心!妈因为我生气,我还可以理解,但要是总让妹妹为我操心,那我更不是人了。现在爹不在了,我没能多孝顺您,多照顾妹妹,反而让您生气,妹妹烦恼,我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了!”口里说着,眼睛里禁不起也滚下泪来。

薛姨妈本来已经止住了哭泣,但一听薛蟠这么说,又勾起了她的伤心来。

宝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你闹够了没有,这会子又把妈给惹哭了。”

薛蟠一听,连忙收起眼泪,赔笑道:“我哪有惹妈哭啊!算了算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叫香菱来给妹妹倒茶。”

宝钗说:“我也不喝茶,等妈洗完手,我们就过去吧。”

薛蟠又说:“妹妹的项圈让我看看,说不定该拿去重新炸一炸了。”

宝钗回应道:“那项圈黄澄澄的,挺好的,炸它干嘛?”

薛蟠接着又说:“妹妹现在应该添置些新衣裳了,想要什么颜色、什么样式,告诉我。”

宝钗说:“那些衣服我还没穿完呢,不用再做新的了。”

过了一会儿,薛姨妈换好衣服,拉着宝钗进去了,薛蟠这才离开。

此时,薛姨妈与宝钗走进园中探望宝玉。抵达怡红院后,她们发现抱厦内外回廊上站满了丫鬟和仆妇,就知道贾母等人都在这里。

母女俩进屋与大家打过招呼后,只见宝玉正躺在榻上。

薛姨妈关切地询问他的病情是否好转,宝玉连忙想要起身回应,嘴里说着“好多了”,并补充道:“总是这样惊动姨娘和姐姐,我真是担当不起。”

薛姨妈连忙按住他躺下,继续问:“想吃点什么,尽管告诉我。”

宝玉微笑着回答:“等我想起来,自然会向姨娘要的。”

王夫人也关切地问:“你到底想吃点什么,回头我好让人给你送来。”

宝玉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倒是上次做的那种小荷叶、小莲蓬形状的汤挺不错的。”

凤姐在一旁打趣道:“这口味倒也不奢华,就是做起来太费事了。巴巴地就想吃这个了。”

贾母听后,连忙催促身边的人赶紧去做。

凤姐笑道:“老祖宗别急,让我先想想那模具是谁收着呢。”说着,她回头吩咐一个仆妇去厨房询问。

那仆妇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说厨房回复说四副做汤的模具都已经交上来了。

凤姐听了之后,思考片刻说:“我记得是交上来了,但不确定交给了谁,可能放在茶房那边了。”

随后她派人去询问管茶房的人,对方也说没收。最终还是管理金银器皿的人把东西送了过来。

薛姨妈先接过来查看,发现是个小匣子,里面装着四副银制模具,每副都有一尺多长,一寸见方。模具上雕刻着豆子大小的各种图案,有菊花、梅花、莲蓬和菱角等,总共三四十种样式,做得非常精致。她笑着对贾母和王夫人说:“你们府上真是别出心裁,喝碗汤都有这么多花样。如果不告诉我,我还真看不出这是做什么用的。”

凤姐不等别人说话,就笑道:“姨妈哪里知道,这是去年准备宴席时他们想出的办法:不知道用什么面粉印出来的,借着新荷叶的清香,全靠好汤来提味,其实没什么意思,谁家会日常吃这个呢。那次呈样只做了一次,他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了。”说着,她接过匣子,递给一个妇人,吩咐厨房立即拿几只鸡,再加点配料,做出十来碗来。

王夫人问:“要这些做什么?”

凤姐笑道:“有个原因:这种东西家里平时不怎么做,今天宝兄弟提起来了,单独做给他吃。如果老太太、姨妈、太太都不吃,似乎不太好。不如借这个机会多做些,大家一起吃,这样我也好沾点光。”

贾母听了笑道:“你这猴子,真狡猾!拿着公家的钱做人情。”说得大家都笑了。

凤姐也忙笑道:“这不碍事。这点小钱我还是出得起的。”然后她回头吩咐那个妇人:“告诉厨房,尽管好好添加配料做,银子从我的账上领。”妇人答应着走了。

宝钗在一旁笑着说道:“我来了这么几年,仔细观察,凤丫头虽说机灵,但论起巧妙来,还是老太太更胜一筹。”

贾母听了这话,便回答道:“我现在老了,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巧妙。想当年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可比凤丫头还能干呢。她现在虽说比不上我们,但也算不错了,比你姨娘强多了。你姨娘真是可怜,话不多,跟木头似的,在公婆面前也不讨喜。凤儿嘴甜,怎能不让人疼爱。”

宝玉笑道:“这么说来,不爱说话的人就不值得疼爱了吗?”

贾母说:“不爱说话的有不爱说话的可爱之处,嘴甜的也有让人嫌弃的地方,还不如不说话的好。”

宝玉笑道:“这就对了。我说大嫂子就不大爱说话呢,老太太待她也和待凤姐姐一样好。如果光是会说话才值得疼爱,那我们这群姐妹里头,也就只有凤姐姐和林妹妹值得疼了。”

贾母道:“说起姐妹,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恭维,说真的,从我们家四个女孩算起,都比不上宝丫头。”

薛姨妈听了,连忙笑着说:“老太太这话可是偏心了。”

王夫人也赶紧笑着说:“老太太时常背地里跟我说宝丫头好,这可不是假话。”

宝玉原本拉着贾母是想赞美林黛玉的,没想到反而赞美起了宝钗,这让他颇感意外,便朝宝钗一笑。宝钗早已转过头去和袭人说话去了。

突然有人前来邀请吃饭,贾母这才站起身,吩咐宝玉要好好休息,又嘱咐了一遍丫头们,然后才扶着凤姐儿,谦让着薛姨妈,一行人离开了房间。

贾母问道:“汤熬好了吗?”接着又问薛姨妈等人:“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我有办法让凤丫头弄来给大家尝尝。”

薛姨妈笑着说:“老太太也会逗她呢。她时常弄些东西来孝敬老太太,可老太太终究也吃不了多少。”

凤姐儿也笑道:“姑妈可别这么说。我们老祖宗不过是嫌弃人肉酸,要是不嫌弃,早就把我吃了呢。”

一句话没说完,就把贾母和众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连宝玉在房里也忍不住笑了。袭人笑着打趣道:“二奶奶这张嘴,真是厉害得吓人!”

宝玉笑着伸出手拉住袭人,说道:“你站了半天,累了吧?”边说边拉她到自己身边坐下。

袭人笑道:“瞧我这记性,又忘了。趁着宝姑娘还在院子里,你去跟她说一声,请她的莺儿来帮我们打几根络子。”

(注:络就是结。络子就是结的一种用法,是用线绳编成的小网袋,可以装物。)

宝玉笑道:“多亏你提醒。”说着,便抬头朝窗外喊道:“宝姐姐,吃过饭后让莺儿来一下,帮我们打几根络子,她有空吗?”

宝钗听到后,回过头来说:“怎么会没空呢,一会儿就叫她来。”

贾母等人还没听清楚,都停下脚步问宝钗。宝钗解释了一番,大家这才明白。

贾母又说:“好孩子,你叫莺儿来帮你弟弟打几根络子。要是你身边没人使唤,我那里闲着的丫头多得很,你喜欢谁,就叫谁来帮忙。”

薛姨妈和宝钗等都笑着说:“直接叫莺儿来干就是了,哪有什么需要使唤的地方。她天天闲着也是淘气。”

众人边走边聊,忽然发现史湘云、平儿、香菱等人在山石旁采摘凤仙花,看到他们走近,便都迎了上来。

不久,一行人走出园子,王夫人担心贾母累了,便提议到自己所住的上房休息。贾母也觉得腿有些酸,于是点头同意了。王夫人随即吩咐身边的丫鬟们赶紧去准备座位。

这时,赵姨娘推说自己不舒服,只有周姨娘和其他婆娘、丫鬟们忙着打起帘子,立起靠背,铺上褥子。

贾母在凤姐儿的搀扶下走进来,与薛姨妈按宾主之位坐下,薛宝钗和史湘云则坐在下首。王夫人亲自捧了茶递给贾母,李纨则给薛姨妈奉上茶。

贾母对王夫人说:“让她们这些小辈媳妇来伺候,你就坐在那里陪我们说说话吧。”

王夫人这才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吩咐凤姐儿:“老太太的饭菜就在这里摆,等会儿再添些菜来。”

凤姐儿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随即派人去贾母那边通报,那边的婆娘连忙往外传话,丫鬟们也赶紧跑了过来。王夫人又吩咐人去请姑娘们过来。

等了半天,只有探春和惜春来了;迎春身体不舒服,不想吃饭;林黛玉更不用说,平时十顿饭也就能吃下五顿,大家也都不在意了。

过了一会儿,饭菜准备好了,众人动手布置好桌子。凤姐儿手里拿着一块手帕,包着筷子站在地上,笑着说:“老祖宗和姑妈不用客气,听我安排就是了。”

贾母笑着对薛姨妈说:“我们就是这样随和的。”薛姨妈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凤姐儿开始分发筷子,上面两双是给贾母和薛姨妈的,两边则是薛宝钗和史湘云的。王夫人、李纨等人都站在地上看着上菜。凤姐儿又赶紧让人拿来干净的餐具,替宝玉拣菜用。

过了一会儿,荷叶汤端了上来,贾母看了满意。王夫人见玉钏在旁边,便让她送去给宝玉。

凤姐说:“她一个人拿不动。”恰好莺儿和喜儿也来了。宝钗知道她们已经用过了饭,便让莺儿和玉钏一起过去。

莺儿说:“这么远,怪热的,怎么端了去?”

玉钏笑着说:“你放心,我自有道理。”

于是她叫了一个婆子,把汤饭等放在一个捧盒里,让她端着跟着,而她自己和莺儿空着手走。

她们一直走到怡红院门口,玉钏儿才接过来,和莺儿一起进入宝玉的房间。

袭人、麝月、秋纹三个人正在和宝玉玩耍,见她们来了,便热情地招呼。玉钏儿坐到一张凳子上,莺儿不敢坐。

宝玉见到莺儿,十分高兴,但一看到玉钏,便想起她姐姐金钏来,心里既悲伤又惭愧,于是把莺儿丢下,专和玉钏聊天。

袭人见把莺儿冷落了,怕她不自在,又见莺儿不愿坐下,便把莺儿拉出去,到另一间屋里喝茶聊天。

此时,麝月等人已经准备好了碗筷,准备伺候宝玉用餐。宝玉并没有吃,只是问玉钏儿道:“你母亲身体可好?”

玉钏儿一脸怒容,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个“好”字。

宝玉顿觉尴尬,过了半晌,只好又陪着笑脸问:“是谁让你给我送饭来的?”

玉钏儿回答说:“不过是奶奶和太太们吩咐的。”

宝玉见她依然情绪低落,猜想这是因为金钏儿的事情。本想低声下气地安抚她,但又顾忌到周围人多,不便表现得太卑微。于是,他想尽办法把其他人都支开了,再次陪着笑脸,关切地询问玉钏儿的近况。

起初,玉钏儿虽然心中不悦,但见宝玉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任凭她如何抱怨,宝玉的态度始终都温存和悦,她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渐渐露出了三分笑意。

这时,宝玉便笑着央求她:“好姐姐,你把那汤端过来,让我尝尝吧。”

玉钏儿说:“我从来不会喂人东西,还是等她们来了你再吃吧。”

宝玉笑着回答:“我不是要你喂,是因为我走不动了,你帮我递一下,这样你就能早点回去复命,也好去吃饭。我老是这样耽误时间,你肯定饿坏了。如果你不想动,那我只好忍着疼自己去拿了。”

说着,宝玉就要下床,挣扎着站起来,不由得发出了“哎哟”的声音。

玉钏儿看他这样,实在忍不住,便站起身来说:“快躺下吧!不知道是哪辈子造的孽,现在报应来了!真不知让我怎么看你才好!”边说边“哧”地笑了一声,然后端起汤来。

宝玉笑着说:“好姐姐,你要是生气,就在这里生吧,但回去见到老太太和太太时,可得和和气气的。要是还这样,你又该挨骂了。”

玉钏儿说:“快吃吧,快吃吧!别跟我在这甜言蜜语了,我可不吃这一套!”说完催着宝玉喝了两口汤。

宝玉故意说:“不好吃,不吃了。”

玉钏儿连忙说:“阿弥陀佛!这还不好吃,那什么才好吃?”

宝玉说:“一点味道都没有,你不信尝尝看就知道了。”

玉钏儿果真有些生气地尝了一口。

宝玉笑道:“这不就好吃了吗。”

玉钏儿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宝玉哄她吃一口,便说道:“你既然说不好吃,现在说好吃也不给你吃了。”

宝玉只是一味地赔笑央求,玉钏儿还是不给,同时又叫人来喂他吃饭。

正当丫鬟刚进门时,忽然有人前来禀报:“傅二爷家的两位嬷嬷前来请安,想要拜见二爷。”宝玉一听,便知道是通判傅试家的嬷嬷到了。

傅试原本是贾政的门生,多年来仰仗贾家的名望和势力才得以飞黄腾达,贾政也对他格外关照,与别的门生有所不同,因此傅试家常常派人前来往来走动。

宝玉一向讨厌那些粗俗无礼的男男女女,今天却为何让这两位嬷嬷过来?这其中其实有缘由:原来宝玉听说傅试有个妹妹,名叫傅秋芳,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常听人说她美丽聪慧,虽然自己未曾亲眼见过,但心中对她充满了敬意和倾慕,若是不让她们进来,恐怕会薄待了傅秋芳,因此连忙吩咐让她们进来。

傅试原本是暴发户出身,因为傅秋芳有几分姿色且聪明过人,他便打算依靠妹妹与豪门贵族联姻,不肯轻易将她许配给人,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如今傅秋芳已经二十三岁了,还未定亲。而那些豪门贵族又嫌弃傅试家贫贱,根基浅薄,不肯与他家结亲。

傅试与贾家关系亲密,其中自然也有他的打算。今天派来的这两位嬷嬷偏偏又极不通情理,听说宝玉要见她们,进来后只是简单地问了声好,说了没几句话就走了。

当玉钏儿看到有陌生人进来时,便停止了与宝玉的嬉闹,专心地端着汤碗,留意着旁人的对话。

宝玉则一边与那位婆子交谈,一边吃着饭,还伸手去够那碗汤。由于两人都分心看着对方,宝玉猛地一伸手,不小心将碗碰落,汤水溅到了他的手上。

玉钏儿虽然没有被烫到,但也吓了一跳,连忙笑着说:“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周围的丫鬟们慌忙上前接住掉落的碗。

宝玉自己虽然被烫了,却浑然不觉,反而先关心起玉钏儿来:“你有没有被烫到?疼不疼?”

玉钏儿和在场的人都笑了,玉钏儿回答道:“是你自己被烫了,还一个劲儿问我。”

宝玉听后,这才意识到自己也烫伤了。大家连忙上前帮忙收拾。宝玉因此没了食欲,放下碗筷去洗手喝茶,又与那两位婆子简单交谈了几句。

之后,两位婆子道别离开,晴雯等人一直送到桥边才返回。

那两位婆子见四周无人,一边走一边聊了起来。其中一个笑着说:“难怪有人议论他们家的宝玉外表帅气但内心糊涂,外表吸引人但内在不中用,看来还真有点呆傻。他自己烫着手了,反而问别人疼不疼,这不是呆子是什么?”

另一个也笑道:“我上次来时,就听他家好多人抱怨,说真的,他确实有点呆气。大雨把他淋得像落汤鸡一样,他却告诉别人‘下雨了,快去躲雨吧。’你说好不好笑?他经常独自一人时,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到燕子,就跟燕子说话;河里看见鱼,就跟鱼说话;看到星星月亮,不是唉声叹气,就是自言自语。而且一点脾气都没有,连那些小丫鬟的气都能受。他爱惜东西,连一丝线头都不舍得扔;但糟蹋起来,哪怕价值千金万金的东西都不在话下。”

两人边说边走出园子,向众人道别后离去,这里就不再多说。

现在再说袭人见其他人离开后,便拉着莺儿走近,询问宝玉要打什么样的络子。

宝玉笑着对莺儿说:“刚才光顾着说话,都把你给忘了。麻烦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请你帮我打几根络子。”

莺儿好奇地问:“是准备装什么用的络子?”

宝玉被这么一问,便笑着说:“不管装什么,你就各种样式都打几根吧。”

莺儿拍手笑道:“那可不得了!要是这样的话,打十年也打不完。”

宝玉笑道:“好姐姐,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都帮我打了吧。”

袭人笑着插话道:“哪里能一下子都打完呢,现在还是先挑些重要的打几根。”

莺儿问:“什么算是重要的,不过是扇子、香坠儿、汗巾子这些吧。”

宝玉说:“汗巾子的络子就挺好。”

莺儿接着问:“那汗巾子是什么颜色的?”

宝玉说:“我要大红色的。”

莺儿说:“大红色的需要用黑色丝线来装饰才好看,或者石青的颜色才能压住颜色。”

宝玉问:“松花色配什么颜色?”

莺儿说:“松花色配桃红色。”

宝玉笑道:“这样才娇艳。再要雅淡之中带些娇艳。”

莺儿说:“我特别喜欢葱绿和柳黄。”

宝玉说:“就这样吧,再打一条桃红色,再打一条葱绿色。”

莺儿问:“一共有几种花样?”

宝玉问:“有几样花样?”

莺儿说:“有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方胜、连环、梅花、柳叶。”

宝玉道:“前儿你替三姑娘打的那花样是什么?”

莺儿道:“那是攒心梅花。”

宝玉道:“我就要那样好了。”

此时窗外传来声音,说姑娘们的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宝玉说:“你们快去吃饭。”

袭人笑道:“有客人在这里,我们怎么能走?”

莺儿一面整理线,一面笑着说:“这话从哪里说起,我们快吃完了再过来吧。”

袭人等听了这话才去了,只留下两个小丫头听宝玉使唤。

宝玉一边观看莺儿编织络子,一边闲聊,随口问她:“你现在十几岁了?”

莺儿手不停歇地回答:“已经十六岁了。”

宝玉又问:“你本来姓什么?”

莺儿说:“姓黄。”

宝玉笑道:“这个姓氏和你真配,活脱脱一个黄莺儿。”

莺儿也笑了:“我本来名字是两个字,叫金莺。但姑娘觉得拗口,就简称我为莺儿,现在大家都这么叫了。”

宝玉接着说:“宝姐姐对你真不错。等她将来出嫁,你肯定是要跟去的。”莺儿听了,抿嘴一笑。

宝玉笑道:“我常跟袭人说,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的人,能同时得到你们主仆二人的照顾呢。”

莺儿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们姑娘有多少别人都没有的好处呢,模样儿还只是其次。”

宝玉见莺儿娇媚憨态,言谈笑语间流露出一种痴迷之态,心中早已被深深打动,更别提再提起宝钗了!于是他问莺儿:“那好处具体体现在哪里呢?好姐姐,详细地告诉我。”

莺儿笑着说:“我告诉你件事,你可千万别又去告诉她。”

宝玉笑着回答:“那当然。”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声音:“怎么这里这么安静啊!”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宝钗走了进来。宝玉连忙请她坐下。

宝钗坐下后,问莺儿:“在打什么呢?”说着,便伸手去看莺儿手里的东西,发现才打了一半。

宝钗笑道:“这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打个络子,把你的玉给络上吧。”

这句话提醒了宝玉,他拍手笑道:“还是姐姐说得对,我竟然忘了。只是配什么颜色才好?”

宝钗想了想说:“如果用杂色肯定不行,大红又太艳了,黄色又不显眼,黑色又太暗。我想想办法,去拿些金线来,配上黑珠线,一根一根地捻上去,打成络子,那样才好看。”

宝玉一听,满心欢喜,连忙连声呼唤袭人来取金线。

恰巧袭人正端着两碗菜肴走进来,对宝玉说道:“今天真是奇怪,太太刚才特地派人给我送来了两碗菜。”

宝玉笑道:“想必是今天菜做得多了,分给你们大家尝尝。”

袭人回答:“不是的,是特地指名送给我的,还不让我过去行礼感谢。这可真奇怪!”

宝钗闻言笑道:“既然是给你的,你就安心享用吧,这有什么可猜疑的呢!”

袭人也笑了:“这还真是前所未有,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宝钗嘴角含笑,说道:“这就不好意思了?以后还有比这更让你不好意思的事儿呢。”

袭人听宝钗话里有话,深知宝钗不是那种爱开玩笑奚落人的人,便想起了前几天王夫人那番话的意味,于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把菜肴给宝玉看了看,说:“你先去洗手,然后来拿金线。”

说完,便径直出去了。饭后,袭人洗完手回来,准备和莺儿一起用金线打络子。

这时,宝钗已经被哥哥薛蟠派人请走了。

此时,宝玉正专注地观看着编织络子的过程,忽然间,从邢夫人那边派来了两个丫鬟,手里提着两盒果子,说是给宝玉品尝的。

她们还询问宝玉:“身体可好些了?能否走动?若是能行,明日就请少爷过去散散心,太太心里十分惦记着呢。”

宝玉连忙回应道:“如果我能走动,一定会去给大太太请安的。现在感觉疼痛比先前减轻了些,请太太不必太过挂心。”

说着,宝玉一面让那两个丫鬟坐下歇息,一面又叫来秋纹,吩咐她把刚送来的果子分一半送去给林姑娘。

秋纹应了一声,正欲起身时,恰好听见黛玉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宝玉连忙催促道:“快请她进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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