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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历史 > 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 > 第七回 送宫花周瑞叹英莲 谈肆业秦钟结宝玉

题曰: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谁是惜花人。相逢若问何姓氏,家住江南姓本秦。

(编者注:脂砚斋评注指出诗中“十二”字样与金陵十二钗形成呼应,赋予“十二花容”双关含义,“惜花人”特指贾宝玉。末句“姓本秦”暗指秦钟之名,脂批强调“秦”谐音“情”,与“情种”相印证。该诗通过宫花分发情节,构建宝玉与十二钗的“孽海情天”总体框架,脂批引南朝古诗“未嫁先名玉,来时本姓秦”作注。)

话说周瑞家的在送走了刘姥姥之后,回到王夫人那里去禀报情况。没想到王夫人并不在主屋,询问丫鬟们之后,才知道她去了薛姨妈那里聊天。

周瑞家的得知这个消息,便转身穿过东角门,来到东院,往梨香院的方向走去。

刚到梨香院的门口,就看见王夫人的丫鬟金钏儿和一个刚梳起头发的小女孩站在台阶上玩耍。金钏儿看见周瑞家的来了,就知道她有事情要回报,于是朝着里面使了个眼色。

周瑞家的悄悄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只见王夫人和薛姨妈正长篇大论地聊着家中的琐事和人情往来。周瑞家的不敢打扰她们,于是走进内室,发现薛宝钗穿着家常服饰,头发简单地挽着,上面插着一支簪子,她坐在炕里面,伏在小茶几上,正和丫鬟莺儿一起描花样。

看到周瑞家的进来,宝钗立刻放下笔,转过身来,满脸笑容地招呼道:“周姐姐,请坐。”

周瑞家的也连忙陪着笑脸回应:“姑娘好。”随后在炕沿上坐下,说道:“这两三天都没见姑娘到那边走走,我还以为是你宝兄弟不小心得罪了你。”

宝钗笑道:“哪里的话!只是我这病又发作了两天,所以在家静养。”

周瑞家的关切地说:“对啊,姑娘你到底得的什么病,还是早点请大夫来看看,开个方子,认真吃上几剂药,一次性根治才好。年纪轻轻的就落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

宝钗听了,便笑道:“再别提吃药的事了。为了这病,请大夫、吃药,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什么名医仙药都试过了,一点效果都没有。后来还是一个秃头和尚帮了忙,他说专治这种无名之症。我请他看了看,他说我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股热毒,幸好我先天体质好,还算没事;如果吃普通的药,是没用的。他给了我一个偏方,还包了一包药粉作为引子,那药粉香气扑鼻,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他说发作时吃一丸就好。说来也怪,这药还真有点效果。”

周瑞家的于是问道:“不知那是个什么样的神奇药方?姑娘若说了,我们也记下来,告诉别人,万一遇到同样的病症,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宝钗听到询问,便笑道:“不用这个药方还好,若要真用上,简直能把人折腾死。药材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也容易找到,只是‘碰巧’二字最难。需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开的白芙蓉花蕊十二两,冬天开的白梅花蕊十二两。把这四样花蕊在次年的春分这一天晒干,和药末混在一起,一起研磨好。还要雨水那天接的雨水十二钱……”

周瑞家的连忙说道:“哎呀!这么说来,这得花费一两年的工夫。要是那天不下雨,又该怎么办?”

宝钗笑道:“所以说嘛,哪里有那么凑巧的雨,不下雨的话,也只能再等等了。还有白露那天的露水十二钱,霜降那天的霜十二钱,小雪那天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均匀,加入药中,再加上蜂蜜十二钱,白糖十二钱,做成龙眼大小的丸子,装在旧瓷罐里,埋在花根底下。要是发病了,拿出一丸来吃,用十二分黄柏煎的汤送服。”

周瑞家的听了这话,笑着感叹道:“真是谢天谢地,这也太巧了,让人难以置信!等上十年也未必能碰到这么凑巧的事。”

宝钗回应道:“确实很巧,自从他说要这些材料后,一两年间竟然都陆陆续续找到了,好不容易才配成了这一剂药。现在我从南边带到北边来,就埋在梨花树下。”

周瑞家的接着问:“这药有没有名字?”

宝钗答道:“有名字,是那个癞头和尚给取的,叫做‘冷香丸’。”

周瑞家的听后点了点头,又问:“这病发作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宝钗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些咳喘,吃上一丸药就没事了。”

正当周瑞家的还想继续说话时,忽然听到王夫人在里面问道:“是谁在外面?”

周瑞家的连忙走出去应答,并趁机汇报了刘姥姥的事情。

稍等了一会儿,见王夫人没有进一步指示,正准备离开时,薛姨妈忽然笑着说:“你先等一下,我这儿有样东西,你帮忙带去吧。”

说完,便呼唤香菱。随着帘子轻轻响动,之前和金钏一起玩耍的那个小女孩走了进来,问道:“奶奶叫我有什么事吗?”

薛姨妈吩咐道:“去把匣子里的花拿来。”

香菱应声后,转身走向一旁,捧来了一个小巧的锦盒。薛姨妈解释道:“这是宫里新做的样式,十二支堆纱花。昨天我想起来,放着不用可惜了,不如送给姑娘们戴。昨天本想送去,结果给忘了。你今天来得正好,就帮忙带过去吧。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两枝,剩下六枝,给林姑娘两枝,另外四枝给凤丫头。”

王夫人说:“留着给宝丫头戴不就好了,还想着她们!”

薛姨妈笑道:“姨娘有所不知,宝丫头性格古怪,从来不喜欢这些花儿粉儿的。”

说着,周瑞家的拿起匣子,步出房门,看见金钏还在那儿晒太阳。

周瑞家的便问她:“那个香菱小姑娘,就是常说的,来京城前买的,还因为打死人惹上官司的那个小姑娘吗?”

金钏回答说:“没错,就是她。”

两人正聊着,香菱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周瑞家的拉起她的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笑着对金钏说:“模样真好!竟有几分像我们东府蓉大奶奶的韵味。”

金钏儿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周瑞家的接着问香菱:“你几岁时来到这里的?”又问:“你父母现在在哪里?今年多大了?老家是哪儿的?”

香菱听了这些问题,都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周瑞家的和金钏儿听了,反而为她感到一阵叹息和伤感。

不一会儿,周瑞家的捧着花来到了王夫人的正房后面。原来,最近贾母觉得孙女们太多了,挤在一起反而不方便,于是决定只留下宝玉和黛玉在这边解闷,而将迎春、探春、惜春三人移到了王夫人住处后面的三间小偏厅居住,并让李纨负责陪伴和照看。

所以,周瑞家的特地顺路先来这里。她看到几个小丫头都安静地坐在偏厅里,等候差遣。

迎春的丫鬟司棋和探春的丫鬟待书正掀开帘子走出来,手里都端着茶盅和茶盘。

周瑞家的见状,知道两位小姐正在一起坐着,于是走进内房,只见迎春和探春正坐在窗下对弈围棋。周瑞家的将花献上,并说明了来意。两人连忙停下棋局,起身道谢,吩咐丫鬟们将花收下。

周瑞家的应允了,随即问道:“四姑娘不在自己房里吗?或许在老太太那里吧?”

丫鬟们回答说:“那不是在那屋里吗?”

周瑞家的听后,便往那屋走去。一进门,就看见惜春正和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儿在一起玩耍。见周瑞家的进来,惜春便询问她有何事。周瑞家的打开花匣,说明了来意。惜春笑着打趣道:“我正和智能儿说,我明天也要剃了头发,跟她一起做尼姑去。恰巧你又送花儿来了;要是我真剃了头,这花儿还能戴在哪里?”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随后,惜春吩咐丫鬟入画将花儿收起来。

周瑞家的问智能儿:“你是啥时候到的?你师父那个秃头家伙跑哪儿去了?”

智能儿回答说:“我们一早就到了,我师父见过太太后,就去于老爷府上了,让我在这里等她。”

周瑞家的接着问:“这个月的香火钱,十五那天该领的例银拿到了没?”

智能儿摇了摇头说:“不清楚。”

惜春听见后,就问周瑞家的:“现在各寺庙的月例银子是谁在管?”

周瑞家的答道:“是余信在管。”

惜春听了,笑道:“那就对了!她师父一来,余信家的就凑上去,和她师父嘀咕了半天,想必就是为了这事儿。”

随后,周瑞家的又与智能儿闲聊了几句,便转往王熙凤那边去。

她穿过狭窄的通道,经过李纨住处的后窗,绕过西侧的花园围墙,从西边的小门进入王熙凤的院子。走到大厅时,看见小丫头丰儿正坐在王熙凤房间的门槛上,一见周瑞家的到来,连忙摆手示意她进屋。

周瑞家的心领神会,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向东边的房间,只见保姆正拍着大姐儿哄她睡觉。周瑞家的轻声问保姆:“奶奶在午睡吗?也快醒了吧?”

保姆摇了摇头。正当她询问之际,那边传来一阵笑声,其中夹杂着贾琏的声音。紧接着,房门一开,平儿端着一个大铜盆走出来,吩咐丰儿舀水进去。

平儿走进这边房间,一看见周瑞家的就问:“你又跑来干什么?”

周瑞家的连忙站起身,递上匣子,说明了送花的事情。平儿听了,打开匣子,取出四枝花,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两枝花回来,先叫来彩明,吩咐她将花送到另一边的府里给小蓉大奶奶戴上,之后才让周瑞家的回去代为道谢。

周瑞家的随后便往贾母住处行去。穿过庭院中的走廊,迎面忽然看见她的女儿装扮整齐,刚从婆家那边过来。

周瑞家的连忙问道:“你这时候怎么跑来了?”

她女儿笑着说:“妈,您最近身体可好?我在家等了大半天,您都没出门,究竟在忙些什么连家都不回?我等得不耐烦了,就先到老太太那里请了安,现在正要去给太太请安。妈,您这儿还有什么没办完的事儿吗?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周瑞家的笑着回答:“哎!今天碰巧来了个刘姥姥,我多管闲事,为她忙活了半天;刚才又被姨太太瞧见了,让我送这几枝花给姑娘们和奶奶们。现在还没送完。你这时候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吧?”

她女儿笑道:“您还真是会猜。实话告诉您,您女婿前几天多喝了几杯,和人吵了起来,不知怎么的,有人故意找茬,说他来历不明,告到官府,要把他遣送回乡。所以我赶来和您商量商量,这种事,该求谁去摆平?”

周瑞家的听完之后说:“我早就料到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回家等我,我给林姑娘送了花就回来。”

这时,太太和二奶奶都正忙着,没有空闲,所以周瑞家的女儿就回去了,还催促说:“妈,你快点来啊!”

周瑞家的回应道:“知道了,你这孩子真是没见过世面,这么点事就急成这样。”说完,她便前往黛玉的房间去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黛玉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在宝玉的房里,众人正一起玩解九连环的游戏。周瑞家的走了进来,笑着说:“林姑娘,姨太太让我送些花来给姑娘佩戴。”

宝玉一听,立刻就问:“什么花?快拿来给我看看!”

边说边伸手接过了花。他打开盒子一看,原来是两枝宫里做的、用纱堆成的新颖巧妙的假花。

黛玉只是从宝玉手中瞥了一眼,就问:“这是只送给我一人的,还是其他姑娘们都有?”

周瑞家的回答说:“各位姑娘都有了,这两枝是专门给姑娘的。”

黛玉又仔细看了看,冷笑了一声说:“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会给我。你替我谢谢姨太太吧!”

周瑞家的听了,一句话也没说。

宝玉就问:“周姐姐,你到那边去做什么了?”

周瑞家的解释说:“太太在那里,我去回话,姨太太就顺便让我带花过来了。”

宝玉又问:“宝姐姐在家做什么?怎么这几天也不过来?”

周瑞家的说:“她身体不太舒服。”

宝玉听了,就对丫头们说:“谁去瞧瞧?就说我和林姑娘打发人来问候姨娘和姐姐,问问姐姐得的是什么病,吃什么药。按理说,我该亲自去的,但刚从学堂回来,也有点着凉,改天再亲自去吧。”

说完,有个叫茜雪丫鬟就答应着去了。周瑞家的自己离开了,后面就没有什么话了。

这周瑞的女婿,实际上就是贾雨村的好友冷子兴。近期,他因为贩卖古董与人产生了官司纠纷,所以派了他的妻子前来周瑞家寻求人情帮助。周瑞家的仰仗着自己主子的权势地位,对这些事情并不十分在意,打算晚上只求一求凤姐儿就把事情解决了。

到了晚上点灯的时候,凤姐已经卸完妆,前来向王夫人汇报事情:“今天甄家送来的东西,我已经收下了。咱们要送他们的回礼,我趁着他们家有年底进贡新鲜货物的船只,一并交给他们带过去了。”

王夫人听了,点了点头。凤姐接着说:“临安伯老太太的寿辰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太太打算派谁送去?”

王夫人说:“你看看谁有空,随便打发两个女佣送去就行了,这种小事还来正经问我。”

凤姐笑着又说:“今天珍大嫂子来找我,邀请我明天去她那边逛逛,明天我这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王夫人说:“有事没事都不打紧。往常她请我们,因为有我们在,你自然不方便去;这次她没请我们,只单独请你,可见她是真心想让你去放松放松,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就算有事,你也该过去一趟。”

凤姐答应了。这时,李纨、迎春、探春等姐妹们也来请过安,各自回房休息,没有什么别的话。

第二天,凤姐梳洗打扮完毕,先去向王夫人禀报完毕,然后才来到贾母这里辞行。

贾宝玉听说后,也表示想一起去逛逛。王熙凤只好答应,立刻让人为他换衣服,两人一同坐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宁国府。

贾珍的妻子尤氏和贾蓉的妻子秦氏,婆媳两人已经带着众多姬妾、丫鬟、媳妇等在仪门外迎接。

尤氏一见到凤姐,就先开了一阵玩笑,然后一手拉着贾宝玉走进上房坐下。秦氏奉上茶后,凤姐问道:“你们请我来做什么?要是有什么好东西孝敬我,就赶紧拿上来,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尤氏和秦氏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一旁的几个姬妾就先笑着说:“二奶奶今天要是不来也就算了,既然来了,可由不得二奶奶想走就走了。”

正说着,只见贾蓉进来请安。宝玉便问:“大哥哥今天不在家吗?”

尤氏说:“他出城去给老爷请安了。”接着又说:“你是不是觉得闷得慌?坐在这里干什么?何不出去逛逛?”

秦氏笑着说道:“真巧,上次宝叔急着要见我弟弟,他今天也在这儿,想必在书房里,宝叔何不去看看他?”

宝玉一听,立刻从炕上下来,准备要走。尤氏和凤姐连忙劝阻道:“别急,慢慢来嘛!”同时吩咐下人:“小心伺候着,别让他受委屈,这可不是跟着老太太来的时候能比的。”

凤姐接着说:“既然这样,何不干脆把那秦家小兄弟请进来,我也见见。难道我还见不得他吗?”

尤氏笑着摇头:“算了算了,还是不必见了。我们家的孩子,平时打打闹闹惯了。人家的孩子,都是文文静静的,猛然见到你这位厉害角色,还不被你吓得半死!”

凤姐笑道:“这世上的人,我不笑话他们就不错了,难道还能被个小孩子笑话了去?”

贾蓉笑道:“不是这个意思,他生性腼腆,没见过大场面。婶子见了他,万一惹您生气怎么办?”

凤姐啐了一口:“就算他是哪吒,我也得见一见!少废话,再不带我去,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贾蓉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敢勉强,这就带他来。”

说着,她果然走了出去,领进来一个年轻少年。这少年比宝玉稍微瘦削灵巧一些,眉清目秀,面色白皙,嘴唇红润,身材俊秀,举止间流露出一股风流气质,似乎在宝玉之上。只是他显得有些羞涩胆怯,带着几分女孩子的柔美姿态。

他腼腆地向凤姐行礼问好,声音含糊不清。凤姐见了,高兴得一把推开宝玉,笑道:“你可被他比下去了!”说着,她探身过去,拉起这孩子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她慢慢地询问起他的年龄、读书情况等事,这才知道他的学名叫做秦钟。

这时凤姐的丫鬟媳妇们见凤姐初次会见秦钟,没有准备见面礼,于是急忙跑去告诉平儿。

平儿知道凤姐与秦氏关系亲密,虽然秦钟是个年轻少年,但也不能太过吝啬。于是,她自己做主,拿了一匹绸缎和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交给来人送去。凤姐还笑着说礼物太简单了。

秦氏等人道谢后,过了一会儿,大家吃过饭,尤氏、凤姐、秦氏等人开始玩抹骨牌,这里就不多说了。

宝玉和秦钟二人则随意地起坐交谈。宝玉自从见了秦钟的人品,心中便有些失落。他痴痴呆呆地愣了半天,心里又生出一种莫名的呆意,暗自思量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人物!现在看来,我简直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偏偏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如果也生在贫寒之家,早就与他结识了,也不枉活这一辈子。我虽然比他尊贵,但这些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住了我这根死木头;美酒羊羔,也不过填满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没想到竟被我如此糟蹋了!”

秦钟自从见了宝玉容貌出众,举止不凡,再加上他头戴金冠,身穿绣服,身边有骄横的婢女和奢侈的童仆,心中也暗自思量道:“果然这宝玉怪不得人人都溺爱他。可恨我偏偏生在贫寒之家,不能与他亲近交往。由此可知,‘贫窭’二字真是限制人的东西,也是世间最让人不快乐的事情。”两人就这样胡思乱想着。

忽然,宝玉又问起秦钟读什么书。秦钟见宝玉发问,便如实回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十来句话后,越发觉得亲近起来。

随后,茶果被端了上来,大家开始品茶。宝玉提议道:“我们俩又不喝酒,不如把水果移到里屋的小炕桌上,我们去那里坐,也免得打扰你们。”

于是,两人移步至里屋享用茶水。与此同时,秦氏一边忙着为凤姐准备酒和果品,一边匆匆进来叮嘱宝玉:“宝叔,我那侄子年纪尚小,说话可能不经思考,你要是听到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千万看在我的份上,别跟他计较。他虽然有些害羞腼腆,但性格倔强,不太容易迁就别人,这点你要理解。”

宝玉笑着回应:“你放心吧,我明白了。”

秦氏又对自己的弟弟叮嘱了一番,这才转身去陪伴凤姐。

这时,凤姐和尤氏又派人来询问宝玉想吃什么,说外面有的尽管吩咐去拿。宝玉只是随口答应,心里并不在意吃喝,只是询问秦钟家里最近的情况。

秦钟便说:“去年的老师去世了,我父亲又年迈且身体有残疾,公务也很繁忙,所以还没顾得上请新老师。现在我在家也就是复习以前的功课。另外,我觉得读书得有一两个知己相伴,经常一起讨论,这样才能有所长进。”

宝玉没等他说完,就接着说:“对呀,我们家有个私塾,族里不能请老师的子弟都可以去那里读书。族里的子弟中,也有亲戚家的孩子在那附读。我因为去年的老师也回家了,现在也正荒废着。我父亲想先让我去那里温习旧书,等明年新老师来了,再各自在家学习。但我祖母说,一来私塾里子弟太多,怕大家调皮捣蛋,反而不好;二来因为我病了几天,所以就暂时搁置了。这么说来,你父亲现在也为这事操心。你今天回去,何不跟你父亲说一声,来我们家的私塾读书,我也在那,彼此都有个照应,岂不是好事?”

秦钟笑着说:“我父亲前几天还提起请老师的事,也提到你们家的私塾不错,本来还想跟这里的亲戚商量一下,让他们引荐。只是这边事情太多,不好意思为了这点小事来打扰。宝叔如果觉得我可以帮你磨墨洗砚,何不赶快促成此事,这样我们既不荒废学业,又可以经常相聚,还可以让父母放心,享受朋友的快乐,岂不是两全其美?”

宝玉笑着说:“放心,放心!我们回去先告诉你姐夫、姐姐和琏二嫂子。你今天回家就跟你父亲说;我回去再跟我祖母说,这事肯定能很快办成。”

两人商量妥当。这时天色已晚,掌灯时分,他们又看了一会儿别人打牌。算帐时,发现又是秦氏和尤氏输了,说好后天由她们请客。接着,他们又说了些别的话。

晚饭后,由于天色已晚,尤氏便说:“先安排两个小厮送秦相公回去吧。”

媳妇们把这话传了出去,过了一会儿,秦钟便告辞准备离开。

尤氏问:“派了谁去送?”

媳妇们回答说:“外面派了焦大,可他喝醉了,正在那儿骂人。”

尤氏和秦可卿都说:“怎么偏偏派他去!这么多小子,随便派一个不行吗?非要惹他不高兴干嘛!”

凤姐说道:“我整天都说你太软弱了,把家里人纵容成这样,这还了得!”

尤氏叹息道:“你难道不知道焦大的脾气?连老爷都不理他,你珍大哥哥也不管他。只因他从小跟着老太爷们上过三四回战场,从死人堆里把老太爷背了出来,救了他一命;他自己饿着肚子,还偷东西来给主子吃;两天没水喝,得了半碗水,先给主子喝,自己却喝马尿。就凭这些功劳和情分,祖宗在世时都对他另眼相看,现在谁还会去为难他!他自己又老了,也不顾体面,整天喝酒,一喝醉,见人就骂。我常跟管事的说,别派他差事,就当他不存在算了。今天又派了他去!”

凤姐说:“我怎么会不知道焦大。倒是你们没主意,像这样的人,何不打发他到远远的庄子上去就完事了。”说着,又问:“我们的车子准备好了吗?”

底下的人都回答说:“都准备好了。”

凤姐也站起来告别,与宝玉手挽手一起离开。尤氏等人把他们送到大厅,只见大厅内灯火通明,众多小厮都在红色的台阶两旁恭敬地站着。

这时,焦大仗着贾珍不在家,即便在家也拿他没办法,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借着酒劲,先是指责大总管赖二处事不公,欺软怕硬,“有好差事就安排给别人,像这样深更半夜送人的活儿,就让我来干。你这没良心的混账东西!假装什么管家!你也不动动脑子,焦大爷我抬起一只脚,都比你脑袋高。想当年焦大爷我风光的时候,眼里哪有你们这些人?更别说你们这些不成器的混账小子们了!”

正当焦大骂得起劲时,贾蓉前来送凤姐的车出来。众人呵斥他,他却充耳不闻。贾蓉终于忍无可忍,对他呵斥道:“把他绑起来!等明天酒醒了,再问他还想不想寻死觅活了!”

焦大根本没把贾蓉放在眼里,反而更加大声地嚷嚷起来,追着贾蓉喊道:“蓉哥儿,你别在焦大面前摆主子的架子。别说你这样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跟焦大这么横!这家业是你们祖宗九死一生打拼下来的,如今你们享福做官,却不报答我的恩情,反而拿我当奴仆对待。别的不说也罢,要是再啰嗦,我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坐在车上的凤姐对贾蓉说:“以后趁早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打发走!留在府里岂不是个祸害?万一被亲朋好友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咱们家连点王法规矩都没有?”

贾蓉连忙答应道:“是。”

那些年轻仆人见焦大太过放肆,实在无法忍受,只好走上前来,几个人合力将他按倒捆绑,拖向马厩里。

焦大愈发肆无忌惮,连贾珍也牵扯进来,大声嚷嚷道:“我要到祠堂里去哭诉给老祖宗听,哪里想得到如今竟生出这些畜生来!天天偷鸡摸狗,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家真是‘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

那些仆人听他口无遮拦地说出这些见不得人的话,吓得魂都没了,也顾不上其他,赶紧把他紧紧绑住,用泥土和马粪满满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凤姐和贾蓉等人也远远地听到了那些话,但都装作没听见。

宝玉坐在车里,看到这番醉醺醺的喧闹场景,觉得颇为有趣。于是他问凤姐:“姐姐,你听他说‘爬灰的爬灰’,‘爬灰’是什么意思啊?”

凤姐一听,立刻眉头紧锁,瞪大眼睛严厉地呵斥道:“别胡说八道!那是醉汉胡言乱语,你是什么身份的人!别说你没听见,还偏偏要细问!等我回去告诉太太,看我不收拾你!”

宝玉一听,吓得连忙央求道:“好姐姐,我再也不敢说这话了!”

凤姐见状,连忙换上一副笑脸哄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等回去我们跟老太太说一声,派人去秦钟家把事情说明白,让他来我们家念书才是正经事。”

说完,一行人便启程返回荣府。正所谓:不因俊俏难为友,正为风流始读书。

大意是:不因外表英俊帅气而难以与人交友,恰恰是因为追求高雅脱俗才开始勤奋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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