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怪谈世界的冒险 第122章 规则的尽头

踏入光之漩涡的瞬间，艾文感觉自己存在的每一个粒子都被分解、抛洒进了一条由纯粹信息和规则构成的汹涌长河。时间、空间、自我认知，一切属于“艾文”这个个体的锚点都在飞速消散。没有声音，没有图像，只有无穷无尽、奔流不息的“知识”和“逻辑”冲刷着他的意识核心。

他看到或者说“理解”到宇宙的诞生与寂灭，看到文明的兴起与腐朽，看到无数生命的悲欢离合以最本质的物理和数学形式呈现，看到爱与恨被解构成神经递质与能量波动，看到时间本身如同一条可以被翻阅、标注、甚至在某些节点进行微弱干涉的长卷……

这就是“本源之书”？不，这不仅仅是“一本书”，这就是“**图书馆”本身的核心数据库，是规则的本体，是维系这个异常空间存在的绝对逻辑基石。它浩瀚、冰冷、绝对，不带任何情感，只是忠实地记录、整理、运行着构成它的一切。

假管理员渴望掌控的，就是这样的存在？艾文那趋于非人的意识核心感到一丝荒谬。这如同一个细胞渴望掌控整个生物体，一个字符渴望重写整部典籍。其结果，要么是被这庞大的信息流彻底冲垮、同化，成为无尽数据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字节；要么，就像假管理员那样，在疯狂中扭曲自身，试图成为一个破坏规则逻辑的“病毒”，最终也难逃被系统识别、隔离、清除的命运——如果系统本身还健全的话。

艾文的意识在洪流中艰难地维持着一丝微弱的凝聚。这得益于他“拾遗”的身份——他本身就是一个规则漏洞，一个异常点，对规则洪流有着一定的“疏离感”。也得益于他最后注入罗盘、强行引用基础规则的行为，那像是一段特殊的认证代码，让洪流对他的“审查”带上了一丝“困惑”，而非立刻的“抹除”。

他“听”到了图书馆的意识——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的意念交流，如同系统日志在自动刷屏：

……检测到异常访问……身份标识：矛盾＜‘拾遗’\/‘待归档’\/基础规则引用者＞……权限审核中……

……分析访问动机……非吞噬……非掌控……指向：查询\/理解\/‘解决’……

……定义‘解决’……检索相关逻辑……匹配条目：‘系统修复’\/‘异常清除’\/‘信息满足后脱离’……

……评估可行性……

庞大的信息流开始围绕艾文的意识核心进行定向筛选、重组。他“看到”了图书馆的诞生——并非某种邪恶的仪式，更像是一个古老意识在接触到海量人类知识、记忆、情感后产生的异变与实体化，它本能地收集、整理，如同一个拥有了生命的数据库，却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和道德界限，“归档”只是它整理、吸收信息的一种方式，无关善恶。

他“看到”了管理员的本质——最初是图书馆自身规则衍生的维护程序，负责日常运行和“数据”（即闯入者）的分类处理。假管理员（系统标识为‘规则变异体-7号’）是在漫长运行中，因吸收了过多混乱、负面的人类执念（尤其是对知识、对永生的贪婪）而产生的错误代码，它开始滥用“归档”权限，试图攫取更多力量，甚至影响“本源”。

他“看到”了自己的“归档序列”——那确实是系统基于他多次违规、深度接触核心机密而启动的标准清理程序。使用“拾遗”身份暂时绕过，只是欺骗了表层检测机制，核心标记仍在。

最后，一段极其清晰的信息流聚焦在他面前，那是关于“解决”当前困境的“系统方案”：

· 方案A（系统推荐）：完全同化。 放弃独立意识，融入“本源”，成为图书馆规则的一部分（即彻底被‘归档’）。意识将获得某种形式的“永生”，成为无尽知识的一部分。评估：可彻底解决‘规则变异体-7号’无法有效清除的问题，补充系统算力。

· 方案b（高风险）：强制修复。 利用“拾遗”身份的特殊性（规则漏洞）及残留的人类意识核心作为引导，配合“本源”力量，对“规则变异体-7号”进行覆盖性清除。评估：成功率37.4%。失败则‘拾遗’身份崩溃，即刻被‘归档’，‘规则变异体-7号’可能获得部分‘本源’权限，系统稳定性进一步下降。成功则‘规则变异体-7号’被清除，‘拾遗’身份因深度调用规则力量而固化，访问者将永久成为图书馆附属物（类似管理员，但状态不稳定）。

· 方案c（未知风险）：协商脱离。 以满足图书馆某个特定“信息需求”或完成某个“规则任务”作为交换，请求系统解除“归档序列”并允许安全脱离。评估：可行性未知。图书馆缺乏此类先例。需求\/任务内容无法预知，可能超出访问者能力范围。失败后果同方案b失败。

没有完美的选项。A意味着自我的彻底消亡。b是一场胜算不高的赌博，代价是永久的禁锢与非人化。c则充满了不确定性。

艾文那冰冷的心核深处，一丝属于“人类艾文”的执念在挣扎——他想要活下去，以“人”的身份活下去！他不想变成书架上的史料，不想变成麻木的管理员，更不想变成这冰冷规则的一部分！

他选择了c。哪怕希望渺茫。

他向图书馆的意识传递出明确的信息：选择方案c。请求告知“信息需求”或“规则任务”。

信息洪流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处理这个不同寻常的请求。

……接受请求‘协商脱离’……检索可交换条目……

……匹配到长期未完成数据采集任务：‘深度解析特定人类情感矩阵——以‘牺牲’为核心范例’……

……任务描述：图书馆收录大量‘牺牲’相关行为记录，但缺乏对其底层动机、情感演变及最终意识状态的完整、深度建模。现有数据过于表象化。需要一份来自具备‘牺牲’潜在倾向个体，在面临极限选择时的实时、深度意识活动记录作为核心样本，完善该情感矩阵模型。

……任务执行方式：将访问者意识投入基于真实‘牺牲’事件构建的模拟场景。访问者需在场景中做出符合‘牺牲’定义的选择并存活至场景结束。图书馆将全程记录意识活动。

……警告：模拟场景基于真实，死亡感知真实。意识在场景中死亡，视为任务失败，真实意识将消散（即死亡）。任务成功，则按约定解除‘归档序列’，开启安全脱离通道。

……是否接受任务？

牺牲……艾文想起了真正管理员最后扑向阴影的身影，那句“代替我……活下去……”。这就是图书馆想要的？一份关于“牺牲”的终极实验报告？

他没有犹豫。比起变成怪物或失去自我，他宁愿在追求“生”的道路上冒险。

“接受。”

……任务载入中……基于历史记录：‘庚辰年守夜人最后的抉择’构建场景……祝你好运，访问者艾文……

光之漩涡再次剧烈旋转，艾文的意识被猛地拽离了规则洪流，投向一个由图书馆构建的、基于某个真实悲剧的……心灵炼狱。

眼前的光影重新凝聚。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熟悉的、昏暗的走廊里。正是“静默回廊”的走廊。但时间似乎不对，周围的装饰略显陈旧，空气中有一种紧张的焦灼感。

他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略显陈旧的制服——正是真正管理员的那一身。他的身体也不再是自己的，而是变成了一个更加瘦削、眼神带着疲惫和决绝的年轻人。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

“林悦……”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中。这是这具身体，或者说，这个场景中角色——那位真正的管理员，林川——的记忆碎片。

庚辰年……守夜人……林川……

艾文瞬间明白了。他被投入的，是二十年前，真正管理员林川牺牲自己，封印（或者说，暂时抑制）某个巨大危机（很可能就是假管理员最初变异的关键事件）的场景！图书馆要他亲身体验、并重现那次“牺牲”！

他能感觉到，林川的身体里蕴含着一种与现在类似、但更加纯粹的管理员力量。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在书库深处，一股令人窒息的、冰冷邪恶的力量正在苏醒、膨胀，远比现在的假管理员更加强大、更加原始疯狂！那是尚未被完全约束的“规则变异体”！

走廊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书库方向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无数书籍坠地的轰鸣。尖叫声、哭泣声（是那些被困住的“回响”吗？）隐约传来。

林川（艾文）的眼神一凛，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书库大门冲去。他的任务，不是逃离，而是……进入核心，阻止那场灾难。

艾文以林川的视角，感受着他的决绝，他的恐惧被他强行压下，他对照片上小女孩（他的妹妹？）的牵挂化作最深的守护意志。这一切情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艾文那被「拾遗」力量冰封的心核，让他几乎窒息。

他冲进了书库。里面的景象如同地狱。规则细丝狂暴地抽动，撕裂空间；书架成排地倒塌；许多书籍在空中自燃，化为灰烬；一些尚未被完全“归档”的虚影在哀嚎中消散……

而在混乱的中心，一个由无数扭曲规则和黑暗意识凝聚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庞大黑影——最初的“规则变异体”——正在疯狂地冲击着图书馆的核心规则网络，试图彻底污染“本源”。

林川（艾文）知道，常规手段已经无效。他只有一个选择——利用自己作为管理员的权限，燃烧自身的“存在”本质，化作一个暂时的、强大的规则封印，将那变异体强行压制、封锁回规则网络的深处！

这就是牺牲。彻底的，无法逆转的。

艾文感受着林川举起双手，开始吟诵那段最终会导致自身消散的封印密文。他感受着林川体内那温暖（相对于「拾遗」的冰冷）的管理员力量在急速燃烧，化作无数金色的光之锁链，缠绕向那庞大的黑影。他感受着林川意识在快速变得模糊，对妹妹的思念成为最后唯一的清晰念头……

“不……不能这样……”艾文在自己的意识深处呐喊。他理解了牺牲，但他不想只是重复这场悲剧！他要找到生路，既是给自己的，也是给这场模拟中的“林川”一个不同的答案！

就在林川的力量即将燃烧殆尽，封印即将完成的最后一刻，艾文猛地调动起自己隐藏在林川意识深处的、「拾遗」的那一丝冰冷的、属于规则漏洞的力量！

他没有用这股力量去对抗变异体，那是以卵击石。他将这股力量，如同一根细微的针，精准地刺入了正在成型的封印法则的一个极其微小的、非核心的逻辑节点上！

他改写了封印！

不是彻底的湮灭与同归于尽，而是……将其转化为一个长期的、缓慢的“净化”与“囚禁”复合程序！牺牲依然需要，林川的大部分力量和意识依然会消散以启动这个程序，但会有一小部分最核心的“存在种子”得以保存，陷入沉睡，依附于封印之上，如同一个监督者，确保净化过程不会偏离，并在未来某个时刻，或许有苏醒的可能！

这是一个冒险的篡改！一旦被图书馆规则判定为任务失败（未做出真正的牺牲选择），他立刻就会意识消散！

轰——！！！

金色的光之锁链与冰冷的「拾遗」力量产生了奇异的融合，化作一种暗金色的、更加复杂的符文，将庞大的黑影层层包裹、压缩，最终拖入了规则网络的深处，形成了一个坚固的牢笼。牢笼的核心，一点微弱的、属于林川的意识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缓缓沉寂下去。

场景定格，然后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

艾文的意识回归了那片规则洪流。

图书馆的意识沉默着，似乎在全力分析刚才记录到的、超出预期的数据。

……任务‘深度解析特定人类情感矩阵——以‘牺牲’为核心范例’完成。

……数据记录：包含标准‘牺牲’意识模式，同时包含异常变量——‘于牺牲中寻求存续之可能性的极限尝试’……数据价值：极高。

……评估任务完成度……基于最终结果（变异体被封印）及获取的独特数据……判定：成功。

……履行约定：‘归档序列’解除……安全脱离通道开启……

一股柔和但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艾文的意识，将他 gently 地推出了“本源”的规则洪流，推离了那片光之漩涡。

他感觉自己正在飞速上升，脱离那个**图书馆的深层空间。

在意识彻底离开之前，他最后“听”到了图书馆意识传来的一段信息，不再冰冷，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访问者艾文，你的‘贷款’已还清。但你的‘账户’已被标记为‘特殊合作者’。期待……下次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