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你开口说话我就停！ 第120章 倾听

下课后，学生们带着自己亲手制作的蛋挞和泡芙，有序的离开教室。

梁海峰负手上前，笑着说道：“徐老师辛苦了，已经在外面订好餐厅了，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梁主任，不用破费了，咱就在食堂吃吧】

梁海峰有些意外，“食堂？也行，那咱们就去食堂，就是条件简陋了点，怕委屈你和小朋友了。”

一行人朝着学校食堂走去，聋哑学校不像普通学校一样普遍，很多家在外地或者家庭情况特殊的学生都选择住校，打饭窗口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承包食堂的是梁海锋的亲戚，他之前偶尔会来这边白吃白喝，一到食堂，就带着他们往队伍前面走，光明正大插队。

“叔叔，在幼儿园时老师就教我们不要插队哦。”

当听到徐宝贝天真的话，只觉得被抽了一耳光，干笑道：“小朋友说得对，我们排队，呵呵。”

队伍缓慢向前移动，杳杳目光扫过身边已经打好饭的学生餐盘，大多数学生的饭菜量都很少，有些孩子的餐盘里只有一点青菜和米饭，基本没什么油水。

终于轮到她们了，食堂大妈认识梁海峰，热情打招呼：“梁主任，您今天怎么来食堂吃了？这两位是？”

“啊，这是今天来授课的徐老师和她孩子。”梁海峰挺了挺肚子。

“徐老师您好，小朋友真可爱。”

食堂大妈一边说着，手下毫不含糊，给他们打的菜量几乎是旁边学生的三四倍，红烧肉堆得冒尖。

轮到刷卡付钱时，大妈更是连连摆手，“哎呀，梁主任您来吃饭还付什么钱，这顿算我们请的。”

杳杳默默看着，这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这所学校内部某些不言而喻的规则。

“听说徐老师是从国外回来的，可真是年轻有为。”

坐在对面的男人笑着恭维，杳杳比了个过奖了的手势。

“小朋友几岁了？现在年轻人都不愿意结婚，徐老师这么年轻就生孩子了，孩子父亲是做什么的？”

徐宝贝主动回答：“我今年7岁，爹地是警察。”

“警察？那每天忙的基本不着家，挣得也不多啊，呵呵。”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徐宝贝笑得更灿烂了，“我爹地每天查案确实很忙，钱挣得也不多，不过没事，我妈咪可以养得起我爹地。”

梁海锋眼中的讽刺更甚了，看着杳杳意味深长道：“徐老师还要养家啊？这......我第一次听说女人养家，你一定很辛苦吧？你丈夫还真是......呵呵。”

杳杳瞥了眼过于活跃的儿子一眼，收回目光后，摇了摇头。

“谁让我爹地长得帅呢，没办法。”小家伙无奈的摊了摊手。

小熏抬头附和：“今天早上看到宝贝爸爸了，确实很帅。”

“现在帅也不能当饭吃啊，还是得找有本事的。”

“不哦叔叔，我觉得帅可以当饭吃，至少看着赏心悦目，吃饭也香，叔叔你说呢？”

对方十岁不到的小孩，跟他讨论这些问题，梁海锋只觉得浪费时间，只能敷衍着：“呵呵，小朋友说的对。”

“叔叔你也认同啦，嘻嘻。”小家伙笑了笑，然后看向杳杳面前的餐盘，上面的饭菜基本没动过，惊讶道：“妈咪，你今天没胃口吗？”

梁海锋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所以这小鬼拐了一大圈，就是想说自己丑到让他妈妈吃不下饭？故意还是无意的？年纪小小，会有这样的心思？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对自家儿子的了解，杳杳自然不相信他是无意的，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腕，示意他收敛点，比了个吃饭的手势。

见杳杳一直不解风情，小鬼说话又呛人，再多的心思也没了，梁海峰假装接了个电话，先行离开了。

“杳杳，别介意啊，我们教导主任就那样。”小熏低声道道歉。

【没事】

“待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和宝贝逛一下我们学校吧？”

【好呀】

学校占地面积不大，教学楼都是老建筑，平时只能依靠社会捐助和政府拨款来维护。

【小熏，刚才上课，坐在角落那个女孩，她好像不怎么合群？】

小熏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她叫卢秒，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非常活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个月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爱说话，也不喜欢跟人接触。”

【她也是住校生吗？】

“对，她是单亲家庭，母亲再婚后把她送来住校了，喏，那边就是我们的宿舍区了。”

抬头望去，几排有些年头的三层楼宿舍楼矗立在那里，白色的外墙有些斑驳，阳台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学生们晾晒的衣服。

正准备往前走时，小熏的手机震动起来，她听了几句，脸色就变了。

“什么？又打架了？……好，好，我马上过来！”

“杳杳，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班有两个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我得赶紧过去处理一下。”

【没关系，你快去吧，我们自己走出去就好】

小熏感激的点点头，指了一条路：“你们就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然后左拐，再右拐，就能看到校门口了。”

【好的，谢谢】

“害，是我谢谢你才是，宝贝，下次阿姨再去看你哈。”

“好的，小薰阿姨再见。”

她匆匆离开后，杳杳牵着徐宝贝的手慢慢往前走，上课时消失的秦铭，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

徐宝贝回头看到他，“秦叔叔，您刚才去哪儿了？”

“去处理了一点小事。”

“那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三人经过其中一栋宿舍楼前，杳杳注意到一间宿舍门口的身影，松开儿子的手，回头看了眼秦铭。

秦铭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将徐宝贝抱起来，低声道：“我们在前面路口等你。”

杳杳点了点头，走到卢秒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行：【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女孩身体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没有搭理她。

杳杳没有因为她的排斥而离开，安静的坐在她旁边。

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板起脸教训或者强行拉她回去上课，也没说要联系老师和家长。

卢秒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了些，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杳杳偏头对上她的目光，见自己的小动作被人抓到，女孩的脸一下红了，慌忙低下头。

杳杳笑了笑，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用透明盒子装好的蛋挞，递到她面前，比划着：【这个本来下课想送给你的，但你跑得太快了，没来得及】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难以置信，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接过那个还带着余温的蛋挞。

打开盒子，拿起来咬了一口，酥脆的挞皮在口中碎裂，嫩滑香甜的蛋奶馅瞬间融化……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蛋挞。

杳杳又从包里拿出一盒创可贴放在旁边：【手上的伤口记得要勤换创可贴，保持干净才好得快】

做完这一切，站起身准备离开，衣角却被拉住了。

【老师，您可以再陪我坐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看着她哀求的眼神，杳杳重新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比划出一个沉重的问题：【老师……您说，人在死之前会很痛苦吗？】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苍凉，觉察到她的抑郁倾向，此刻任何轻飘飘的安慰或者空洞的说教都是苍白的。

杳杳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手：【会，死亡的过程会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正与这个世界做最后的诀别，这个过程会很痛苦，更痛苦的是死亡带来的离开，离开爱的人，离开喜欢的东西】

没有回避，没有粉饰，而是将死亡的另一面坦诚的展现在她面前。

【但如果连这种极致的痛苦都不再害怕，为什么不去选择活着呢？活着，至少意味着还有改变的可能，还有遇到美好事情的机会】

女孩眼中渐渐蓄满泪水，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凌乱：【可是老师，我觉得现在这样活着，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为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也许我能帮你】

一提到具体的事情，仿佛被摁下暂停键，她双手抱住肩膀瑟瑟发抖，讳莫如深。

杳杳知道不能再逼她了，有些伤口，需要当事人自己愿意揭开，强行触碰只会造成二次伤害。

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签纸和笔，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放在她手边。

【这是我的号码，如果需要帮助，或者只是想找人聊天，可以给我发信息】

杳杳离开后，女孩坐在原地，攥着便签纸，盯着已经吃完蛋挞的空盒子，哭湿了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