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天枢
车过钱塘江大桥时,暮色正将江面染成墨色。林薇望着窗外倒退的灯影,骨珠在掌心泛起温润的白光,珠内那片朦胧的星空已愈发清晰——北斗七星的斗柄末端,多出道纤细的银线,像根被月光拉长的针,正缓缓刺向星图之外的某片空域。
“骨珠又有变化了。”周砚从后视镜里瞥见那抹白光,话音未落,珠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他猛踩刹车,车停在应急车道的瞬间,骨珠射出的光在车顶织出片流动的星象:紫微垣的星官们正顺着银河往东南移动,他们脚下的云气里,浮着些甲骨形状的星子,星子坠落的轨迹,在虚空里刻出“天枢”二字。
“是登封观星台的方向。”陈教授翻出手机里的星图软件,北斗七星的“天枢”位恰好对应着河南登封的纬度,“元代郭守敬主持建造的观星台,是中国现存最古老的天文台,《元史·天文志》里说它‘测赤道以正朝夕,验星象以定地脉’,说不定和归藏阵的天脉有关!”
林薇指尖抚过骨珠表面,珠内的星空突然旋转起来。紫微垣的星官影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群汉代的太史令,他们正站在观星台的圭表旁,手里举着的甲骨与骨珠产生共鸣,甲骨上的“星”字笔画突然散开,化作无数流星,在星图上砸出二十七处光点——与长安骨签、平江井网的数量完全一致。
“这些光点是历代天文台的位置。”周砚迅速调出地图,光点连成的弧线从洛阳灵台延伸到登封观星台,再往东南直至杭州的凤凰山大观台,“守契人用星象轨迹补全了地脉与水脉的空白!之前我们找到的只是归藏阵的血肉,现在要找的是它的骨架——天脉!”
骨珠的光突然暗了暗,珠内浮出片残破的竹简幻象。竹简上的隶书墨迹洇着水汽,依稀能辨认出“汉太初元年,天枢动,契分三脉”的字样。陈教授突然想起那卷嵌铜屑的长安骨签,骨签背面的刻痕经X光扫描后,显示出的正是北斗七星的星轨,其中“天枢”星的位置,刻着个极小的“登”字。
“太初元年是汉武帝修订历法的年份。”陈教授的手指在竹简幻象上轻轻点过,墨迹突然鲜活起来,“当时的太史令司马迁曾主持过全国性的天文观测,说不定就是在那次观测中,守契人将归藏阵拆分成了地、水、天三脉,分别由不同的守契人世代守护。”
话音刚落,骨珠里的星图突然炸开。无数甲骨形状的星子从珠内飞出,在车窗上拼出幅动态的星象图:商代的贞人跪在龟甲上占卜,龟甲裂纹里渗出的星光,与汉代观星台的铜仪光芒连成直线;宋代的天文官在浑天仪旁记录星象,笔尖滴落的墨汁,正顺着星轨流进平江路的井网——原来三千年的守契人,一直在用星象校准着地脉与水脉的走向。
林薇突然想起潮退时礁石上的刻痕“传至无穷”,此刻骨珠的震颤频率,竟与那行刻痕的笔画节奏完全吻合。她将骨珠贴在车窗上,珠内的星图立刻与夜空的真实星象重叠,斗柄指向的“天枢”位,正有颗亮星在云层里忽明忽暗,像只正在眨眼的眼睛。
“那颗是天枢增四。”周砚望着那颗星,语气里带着惊讶,“现代天文学里它是颗变星,亮度会周期性变化,但古代星图里把它记为‘天枢辅星’,说它‘主传承,司更替’。”他忽然想起祖父蓝布包里的那张星图,图中“天枢”星旁用朱砂画着个小圆圈,圆圈里的符号,正是骨珠此刻投射出的“天”字甲骨。
车重新启动时,骨珠的白光已稳定成柔和的青色。林薇低头细看,珠内的“传海”二字正在分解,笔画化作星尘,重新组合成个新的甲骨字——上半是“天”,下半是“枢”,两个字的交界处,浮着座微缩的观星台模型,台顶的铜圭上,刻着与长安青铜匣底相同的“契”字纹路。
“归藏阵的三脉终于齐了。”陈教授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牌,眼中的疲惫被兴奋取代,“地脉在长安,水脉在江南,天脉在登封,三者像个稳固的三角,把整个中原的文明脉络都串了起来。”他从背包里翻出那片宋代甲骨,甲骨边缘的烧灼痕在骨珠的光照下,显出与观星台铜仪相同的刻度,“守契人用三千年时间,把文明的记忆刻进了天地水火里。”
林薇将额头抵在车窗上,骨珠的温度透过掌心渗进身体,引得太阳穴也跟着轻轻跳动。她仿佛能听见无数守契人的低语顺着星轨传来:商代的贞人在说“观象授时”,汉代的太史令在说“敬天法地”,宋代的书生在说“天人合一”,这些声音混着骨珠的震颤,在她脑海里凝成句清晰的话:“三脉归一时,契自天成。”
车过淮河大桥时,骨珠突然投射出观星台的全景幻象。台顶的铜漏正在滴水,每滴水珠落下,就有颗星子在幻象里亮起,等到第二十七滴水落下,整座观星台突然化作块巨大的甲骨,甲骨上的星图纹路正顺着台基往下蔓延,在地面织出张与长安地脉图完全对称的网——只是地脉图里的夯土线条,在这里全变成了星光组成的银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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