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殷墟骨语
松烟墨在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林薇盯着暗门楣上的“殷”字,那些发光的笔画像是活的虫豸,在岩石上缓缓蠕动。她想起导师笔记里的插图:殷代的宗庙石门,必以“殷”字为契,非族裔血脉不能启。可他们三个里,谁也说不清自己的祖上是否与殷人有关。
“用这个试试。”周砚突然从背包里掏出片甲骨,正是刚才在水面捞起的那半片“藏”字残片。他将残片的断口对准门楣“殷”字的右下角,竟严丝合缝地拼出个完整的字形——原来“殷”字的右下角,本就藏着半个“藏”的轮廓。
残片贴上石门的瞬间,“殷”字的光芒突然熄灭,暗门发出“轧轧”的转动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咬合。门轴处渗出粘稠的液体,落在地上发出“嗒嗒”声,周砚用手电筒照去,只见那液体在地面凝成细小的甲骨文,竟是无数个“引”字,排成一条蜿蜒的细线,通向门后的黑暗。
“这门轴……像是兽骨做的。”陈教授摸着门框边缘,指尖沾起些灰白色的粉末,“是钙化的骨殖,年代久远得已经成了化石。”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下去,“里面的阴气太重,你们……咳咳……小心些。”
林薇扶着陈教授,闻到他袖口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刚才奔跑时,老人大概是受了内伤。她将那半块松烟墨塞进周砚手里:“你先探路,我扶教授跟上。”墨锭的温度烫得周砚一缩手,他低头看去,墨锭上的朱砂纹路竟浮现出细小的血管状脉络,像是在呼吸。
暗门后是条狭窄的甬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甬道的岩壁不是石头,而是某种致密的灰白色物质,用手电筒敲上去,发出“空空”的闷响,像是敲在空心的骨头里。周砚走在最前面,他每挪一步,岩壁就轻微震动一下,从深处传来“呜”的低鸣,像是巨兽在喉咙里的喘息。
“林薇,你看岩壁!”周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光束在岩壁上扫过,“这些不是刻痕,是牙印!”
林薇凑近细看,果然见岩壁上布满了交错的凹痕,边缘圆润光滑,绝非工具所能凿出,倒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生物用牙齿啃噬过。更诡异的是,那些牙印的间隙里,嵌着些细小的青铜碎片,碎片上还留着编织物的纹路——与青铜叩击锤的材质如出一辙。
“是守门将的牙印。”陈教授缓过气来,声音嘶哑,“殷人传说,归藏阵的枢纽藏在殷墟地脉深处,由‘守门将’看管,守门将是用战死将士的骸骨与青铜熔铸而成……”他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周砚脚边,“那是什么?”
周砚低头,只见自己踩在一丛暗红色的植物上,植物的叶片呈锯齿状,根茎处缠着圈细麻绳,麻绳上绣着极小的玉兰花——又是导师的标记。他蹲下身想拔起那植物,手指刚碰到叶片,植物突然收缩起来,根茎处渗出乳白色的汁液,在地面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是‘护骨草’。”林薇认出这植物,导师的实验室里种过几株,“笔记里说,这种草只生长在有甲骨深埋的地方,汁液能防腐,殷人常用它来保护重要的骨器。”她突然意识到,这草是人工种植的,每一步都有,像是刻意标出的安全路径。
甬道尽头的光线越来越亮,骨笛声也变得清晰可闻,三短两长的节奏里,竟夹杂着细微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叩击甲骨。周砚突然按住林薇的肩膀,示意她别动——前方的转角处,隐约有个佝偻的黑影,正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根骨笛,笛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黑影的动作很慢,吹完一段骨笛,就用手指在岩壁上划一下,岩壁随之亮起一道甲骨文。林薇数着那些字:“道”、“途”、“险”、“阻”……都是警示的字样。她突然想起导师视频里的背影,也是这样微微佝偻着,握笔的手指关节因为常年刻甲骨而有些变形。
“张……张教授?”周砚的声音带着试探,光束缓缓照向黑影的侧脸。
黑影猛地转过身,手电筒的光线下,可见一张被皱纹覆盖的脸,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手里的骨笛竟是用一截人的腿骨制成,骨头上还留着模糊的刻痕。但那不是导师——这人的牙齿已经掉光,嘴唇瘪陷着,脖子上挂着串用指骨串成的项链,每节指骨上都刻着“守”字。
“是守陵人。”陈教授的声音带着释然,又有些沉重,“归藏阵的守护者,世代住在这地脉深处,看来张丫头早就找到他了。”
守陵人没有说话,只是举起骨笛,又吹了一段旋律。这次的节奏不再是三短两长,而是五短一长,林薇立刻认出,这是导师教过她的“平安契”——殷人在险境中相遇,会用这种骨笛声表明身份。守陵人吹完,指了指甬道尽头的亮光,又指了指林薇手腕上的红线。
红线的颜色比刚才深了许多,像是在吸血。林薇低头看,发现松烟墨在周砚掌心发出红光,与红线上的朱砂产生了共鸣。守陵人见状,突然跪了下来,对着她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走进旁边的岔路,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骨笛的余音在甬道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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