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齿轮烙印
第一缕阳光像把生锈的刀片,斜斜切进砖窑顶部的裂缝时,陈景明正用冻得发紫的手指捏着酒精棉。沈工的工作日志摊在防水布上,纸页边缘结着盐晶——那是三天前从渤海湾逃生时灌进背包的海水,此刻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虹彩,像撒了把星轨碎片的粉末。
“轻点儿擦,第三十七页的汞合金拓印快被你蹭掉了。”老杨的声音从发电机的轰鸣中挤过来,他正费力地转动柴油发电机的摇把,满头白发被尾气熏得泛黄。这台从废弃渔船拆来的老古董每转一圈,砖窑里的汽灯就明暗一次,把墙上的蛛网照成跳动的灰影。
陈景明没抬头,酒精棉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他听见自己肩带渗血的滴答声。昨晚突破蚀骨虫群封锁时,有只机械虫的利爪擦过肩胛骨,此刻渗血的战术背心和日志封皮上的机油渍混在一起,在档案袋上洇出朵不规则的花——像极了试验田那朵机械莲花枯萎时的纹路。
“发电机功率不够。”他突然停手,指尖停在日志最后一页。那是张1970年的黑白照片,边角被火燎过,拍的是辆停在码头的冷藏货车。过去半年他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只注意到车斗上模糊的“渤海水产”字样,直到此刻汽灯第三次亮起,照片右下角的阴影里突然闪过一道银边。
“老杨!灯稳住!”
老人猛地按住发电机的震颤把手,汽灯的光晕凝固在照片上。陈景明凑近去看,只见冷藏货车的侧板上,原本以为是污渍的地方,竟显影出一个齿轮状的钢印。那齿轮有十二道齿,每道齿尖都刻着细小的莲纹,和沉渊遗迹里莲花齿轮的纹路如出一辙,只是钢印中心嵌着个扭曲的金属片,像被高温熔过的星轨碎片。
“这不是通风口。”老杨的手指戳在照片上,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维修探测器时的机油,“沈工日志第112页写过,‘守土计划’的运输容器必须用‘星轨合金’做伪装,齿轮钢印是……”他突然顿住,视线扫过陈景明肩带渗血的轨迹,“等等,你还记得上个月省厅李副厅长来视察时,他那个随行的保镖队长吗?”
陈景明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想起那个总戴着手套的男人,在参观试验田时,袖口不慎滑落露出的手腕——那里有个月牙形的疤痕,当时他以为是旧伤,此刻在汽灯映照下,照片里齿轮钢印的扭曲金属片轮廓,竟和那道疤痕的形状分毫不差。
“疤痕是齿轮钢印烫的。”他喃喃道,酒精棉从指间滑落,掉在日志上的机油花里。砖窑外传来野狗的吠叫,远处渤海湾的浪涛声隐约可闻,让他想起三天前钻井平台崩塌时,那些银灰色虫群在海面上铺成的齿轮状阵列。
老杨突然蹲下身,从工具包里翻出个紫外线灯:“沈工说过,星轨合金遇紫外线会显影。”紫光照在照片上的瞬间,齿轮钢印周围突然浮现出细密的点阵,组成一串坐标——正是他们昨天逃离时,省厅车队前往的废弃盐场方向。
“李副厅长的车队昨晚去了盐场。”陈景明的声音发涩,他想起撤离时收到的加密信息,苏芮在通讯器里说盐场的地磁异常,“他们用冷藏货车运了什么?”
话音未落,砖窑顶部的裂缝突然漏下更多阳光,照亮了防水布上未干的血珠。那些血珠在紫光灯下竟泛着金属光泽,像极了蚀骨机械虫的鳞粉。老杨猛地抓起陈景明的手腕,撕开渗血的袖管——伤口周围的皮肤下,隐约有银色细线在蠕动,和照片里齿轮钢印中心的扭曲金属片纹路一模一样。
“是‘蚀骨’的同化反应!”老人的声音发颤,紫外线灯掉在地上,光柱晃过砖窑角落的蛛网,“沈工日志缺失的那几页写过,星轨合金与蚀骨接触会产生生物标记,那个保镖队长的疤痕……根本是被蚀骨改造过的印记!”
陈景明突然想起父亲日记残页上的血字:“守土人未歇”。原来五十年前的守护,早已渗入血脉。他摸出藏在靴筒里的星芒碎片,碎片在紫光灯下与伤口的银色细线共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和十二星门开启时莲花齿轮的声音如出一辙。
“盐场的坐标指向地下工事。”老杨已将照片上的点阵输入掌上电脑,屏幕上跳出1970年的军事地图,“这里原是沈工团队的备用仓库,代号‘莲巢’。李副厅长他们……难道想重启莲核试验?”
砖窑外的野狗吠叫突然变成惨叫,紧接着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陈景明猛地吹灭汽灯,拽着老杨躲到砖窑立柱后。裂缝外的晨光里,有银灰色的影子在蠕动,虫群正顺着砖窑缝隙钻进,体表的齿轮状鳞片反射着阳光,与照片里冷藏货车的钢印严丝合缝。
“它们是冲着星芒碎片来的。”老杨掏出改装的磁暴探测器,屏幕上的红点已将砖窑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你身上的生物标记……”
陈景明握紧碎片,感受着它越来越强烈的震颤。他想起省厅保镖队长手腕上的疤痕,想起父亲日记里被烧毁的“载体”字样,突然明白冷藏货车的齿轮钢印,根本是蚀骨势力打入守土人的标记——那些看似人类的随行人员,早已是被机械同化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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