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葛楼深处,那间曾是“疯王”囚禁贵妇的套房,如今成了摄政太后瑟曦·兰尼斯特的金色牢笼。
泰温公爵的命令如山,不容置疑。她被迫搬离了可以俯瞰整个庭院和远处海景的宽敞寝宫,迁入了这里。房间的窗户狭小,装着孩童手臂粗细的铁栏,阳光只能吝啬地投下几缕斑驳的光柱,在冰冷的地面上切割出狭长的、如同牢笼栅栏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石墙渗出的阴冷湿气和旧挂毯散发出的、混合着灰尘与衰败的霉味。
瑟曦站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 她身上依旧穿着象征最高权力的深红色天鹅绒长裙,裙摆上用金线绣成的雄狮在昏暗的光线下黯淡无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裙面上冰冷的金线刺绣,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昔日充满傲慢与活力的碧眼,此刻空洞地凝视着墙壁上的一块阴影,仿佛能穿透石头,看到外面她已失去的世界。
每日,她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除了在特定时间、由泰温指定的、眼神如同石像般的护卫“陪同”下,能在梅葛楼内一个仅有两棵枯树和一口石井的天井里短暂透气外,她不得离开这栋建筑半步。所有的访客都必须经过泰温的首肯,而迄今为止,除了送来冰冷餐食、眼神躲闪的侍女和门口那些如同戴了面具的守卫,没有任何人被允许踏入她的房门。每一次门轴的转动声都会让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火花,又迅速湮灭在更深的失望和愤怒中。
权力的骤然丧失,如同被活生生斩断了四肢。她再也无法在御前会议上用指尖敲打桌面决定七国命运,无法用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贵族颤抖或狂喜,无法感受到臣民敬畏或恐惧的目光。她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华美躯壳,被困在这座名为“传统”和“家族”的金色坟墓里。
但最让她心如刀绞、夜不能寐的,是托曼。
她仅存的儿子,她唯一的慰藉和未来的筹码,被泰温以“国王需要不受干扰的教育”为名,强硬地从她身边带走。她只能偶尔垫着脚,扒在冰冷粗糙的石窗沿上,透过那可恶的铁栏望出去,看到托曼在远处阳光尚好的院子里,由派席尔大学士或某个泰温指定的学士陪着,学习那些枯燥的律法和历史。他的小脸苍白,眼神怯懦,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每当瑟曦不顾太后的威仪,拼命挥手,用口型呼喊他的名字时,他总是飞快地低下头,或是被身边警惕的随从迅速带离视线。泰温甚至不允许他们母子单独见面,这种骨肉分离的折磨,比任何直接的羞辱更让瑟曦痛苦和愤怒,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她感觉作为母亲的一切,连同她的权力和尊严,都被那个冷酷的父亲一并剥夺了。
日复一日的囚禁生活,将瑟曦内心的恐惧和无力感,如同文火慢炖般,逐渐熬煮成了粘稠、黑暗的仇恨。她不再流泪,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可悲。她开始在房间里像一头被困的母狮般来回踱步,高跟鞋敲击在石板上发出清脆而焦躁的回响。 那双碧眼不再空洞,而是如同两口深井,倒映不出天空,只有无尽的、翻涌的怨毒。
她恨提利尔家,那些虚伪的玫瑰,用甜蜜的毒药害死了她的乔佛里,如今又像缩头乌龟一样,把烂摊子留给她。
她恨多恩,恨那个阴险的“红毒蛇”,恨所有马泰尔家族的人。而父亲,泰温·兰尼斯特,竟然要将她像一件用来和亲的破旧家具一样,送给那个仇人!这念头每次浮现,都让她恶心得喉头翻滚,胃部痉挛,像有毒的荆棘在她五脏六腑里疯狂穿刺。
但她最恨的,是她的父亲。
是他!冷酷地夺走了她的一切!权力、自由、儿子……甚至作为兰尼斯特的尊严!他从未把她当作一个女儿,更别说一个拥有自己意志的人。在他眼中,她永远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可以在必要时随意牺牲、用来巩固联盟的棋子。他维护的从来不是她,而是“兰尼斯特”这个姓氏的荣耀,而这荣耀,如今要用她的血肉和尊严去献祭。
“为了家族……”瑟曦猛地停下脚步,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窗栏,指甲刮擦着铁锈,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低声咆哮着,声音因压抑而颤抖,“他总是说为了家族!可他毁了这个家族!他毁了我!他毁了乔佛里!现在还要毁掉托曼!”
她回想起乔佛里惨死时的情景,那紫色的面孔,那窒息的痛苦……然后又想到托曼那苍白怯懦的小脸,被泰温掌控在手中,将来也许会变成另一个乔佛里,或者更糟。恐惧和仇恨如同两条毒蛇,在她心中交缠、撕咬,最终凝聚成一个疯狂而坚定的念头,清晰得如同冰锥刺入脑海:
他必须死。泰温·兰尼斯特必须死。
只有他死了,托曼才能真正属于她,王权才能回到她手中。只有他死了,她才能摆脱嫁给奥柏伦的命运,才能向所有羞辱她的人复仇!
然而,如何做到?她现在是笼中鸟,身边都是泰温的眼线。她焦躁地啃咬着自己拇指的指甲,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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