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永利皇宫的巨型水晶吊灯砸下来时,张海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还不如当年在汪家实验室被黑毛蛇咬死算了。
水晶折射的炫光切割着他视网膜,震耳欲聋的碎裂声里,张海杏矫健的身影踩着满地狼藉跃上吧台,手中那瓶1945年的罗曼尼康帝成了最趁手的凶器。“姓汪的!给姑奶奶滚出来!”她声音清亮,裹着玉石俱碎的戾气,瓶口狠狠磕在包金台沿,玻璃渣混着暗红酒液暴雨般泼开。
张海欢贴着意大利绒面墙纸站着,像个误入战场的银行柜员。他手里捏着那张烫金的黑卡,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张海客慢条斯理地从他身后踱出来,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西装,与这满地狼藉的顶级酒吧格格不入。他甚至还抬手拂了拂溅到袖口的一点微不可查的酒渍,然后,精准地指向吧台后酒柜最顶层,一个蒙尘的、造型古怪的陶罐。
“那个,”张海客的声音平静得像在点一杯水,“西周中期,陕西扶风庄白窖藏出土,折觥。真品在陕博,这是当年汪家用高仿掉包的。刷卡。”
滴。
POS机吐出的签购单像一片苍白的讣告。张海欢麻木地签下“汪砚”这个早已被他唾弃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噪音,像毒虫在啃噬他的神经。一千二百万,美金。仅仅是为了让张海杏砸得更顺手一点。
“下一个地方!”张海杏把只剩瓶颈的酒瓶随手一扔,精准地砸在角落一座半人高的琉璃孔雀摆件上。孔雀高昂的头颅应声而碎,五彩的碎片滚了一地。她看都没看,像拂去一粒尘埃,猩红的裙摆扫过满地价值连城的废墟,率先朝门外走去。
这是汪家覆灭后的第七天。张海欢以为自己终于游到了黑暗的尽头,可以像一块真正的浮木,在澳门咸湿的海风里彻底腐朽。他躺在自己那间看得见海景却永远关着窗帘的顶层公寓里,刚吞下第三片安眠药,门就被一股蛮力轰开了。不是汪家的余孽,不是九门的寻仇,是张海杏那张即使在盛怒下也明艳逼人的脸,还有她身后如同精密仪器般冰冷的张海客。没有任何寒暄,张海杏的枪管直接顶上了他的太阳穴,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刺穿了药力带来的混沌。
“账,”张海杏的牙齿在“账”字上磨了一下,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该算了。”
他以为迎接他的是寒冰洞那样的酷刑,是张家祠堂森严的审判。结果,他被塞进一辆改装过的防弹路虎,成了这对兄妹庞大“复仇”计划里唯一的后勤保障——移动ATM。
第一站是香港中环一家不起眼的古董钟表店。张海杏一脚踹开橡木门板时,店主,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头,正用绒布擦拭一块百达翡丽怀表。看到气势汹汹闯进来的三人,尤其是张海杏手中那柄造型奇特的短刀,老头镜片后的眼睛猛地一缩,手一抖,怀表差点脱手。
“汪家七号联络点,负责人‘齿轮’,”张海客的声音在静谧的店里响起,像法官宣读判决,“经营二十一年,经手倒卖张家流散文物一百七十三件,传递情报四百零二次。汪家覆灭前三天,销毁核心账册七本。”
老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你…你们是……”
“张家,张海客。”他报出名字的同时,张海杏的刀已经搁在了老头颤抖的手腕上,刀锋紧贴着皮肤下跳动的脉搏。“账册没了,东西还在吧?比如,”张海客的目光扫过玻璃柜台,“那块‘乾隆御制’珐琅怀表?仿得不错,可惜真品在汪家基地B7区保险柜里,已经化成铁水了。”
老头瘫软下去。张海杏利落地收刀,开始扫荡。玻璃柜被砸碎,木质抽屉被扯出,里面的古董怀表、金壳挂表、精密零件像垃圾一样被倾倒在地上。张海杏精准地挑出几块,用刀柄粗暴地砸开表壳,取出里面微缩的胶卷或芯片。其余的,被她踩在脚下,精致的机械结构在军靴底发出令人心碎的呻吟。
张海欢站在门口,看着水晶玻璃碎片在射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像一地冻结的眼泪。他手里捏着卡。张海客走过来,下巴微抬,示意角落里一个被砸坏的红木博古架:“清乾隆紫檀嵌百宝博古图插屏,真品。汪家用它藏过一份东北张家秘境地脉图副本。赔偿,加封口。” 老头已经被张海杏打晕塞进了储藏室。滴。又是一笔天文数字刷走。张海欢签名的指尖冰凉。这场景有种荒诞的熟悉感,像在汪家时,他面无表情地签字批准各种灭绝人性的“资源回收”计划。只是那时,他心口是冷的,现在,这冷里却搅动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烦躁。
第二站是深圳一家伪装成高端画廊的据点。抽象派的油画被张海杏用刀划开,露出后面嵌入墙体的保险柜。色彩浓烈的颜料混合着金属碎屑流下来,像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张海客报出密码,柜门弹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条和几卷古旧的帛书。帛书被张海杏粗暴地扯开检查,脆弱的丝帛边缘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张海欢的目光扫过那些金条,想起在澳门茶楼当“周扒皮”时,克扣黑瞎子工资攒下的那些金瓜子,被他偷偷塞在黑瞎子枕头下时,那人摸着金瓜子,在黑暗中露出的无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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