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
悬在纽特眼前,在塔顶刺目的阳光下,干净得近乎圣洁。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连指甲都修剪得一丝不苟。纽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只手上,瞳孔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涣散失焦。时间仿佛凝固了,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不远处埃弗里等人如同破风箱般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这只手,刚刚托起了一片被碾入尘埃的叶子残骸。
这只手,刚刚将三个欺凌者无声无息地拖入了空间撕裂的地狱。
现在,它伸向了他。掌心向上,纹路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神只施舍般的威严。
纽特的脑子一片空白。脸颊火辣辣的剧痛,嘴里铁锈般的血腥味,被踩碎的标本,散落的书籍笔记,还有埃弗里那扭曲痛苦的脸……所有的一切都搅成一团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浆糊。他看着那只手,又猛地看向手的主人。
科尔温·莱斯特兰奇就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黑色的校袍在塔顶的风中微微拂动,勾勒出挺拔而清瘦的轮廓。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无法驱散他周身那股深沉的、如同极地寒冰般的气息。熔金色的瞳孔低垂着,目光落在纽特狼狈的脸上——那红肿的、印着清晰拳印的脸颊,那破裂的嘴角渗出的、蜿蜒至下颌的血迹,那被泪水、尘土和血迹糊成一团的狼狈……那双熔金瞳里没有了刚才审判埃弗里时的暴怒,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那平静比任何怒火都更让纽特感到恐惧,仿佛他所有的狼狈和痛苦,在对方眼中都只是某种……微不足道的观测数据。
没有询问。没有安慰。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
只有那只手,悬停着,带着无声的命令:**握住它。站起来。**
纽特的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了一下,沾满了尘土和石屑。一股混杂着巨大屈辱、后怕、以及一种被这冰冷“施舍”所激起的、微弱却尖锐的反抗情绪,猛地冲上他的喉咙。他为什么要接受?凭什么接受?这个人……这个人刚刚展示了足以让人生不如死的恐怖力量!他凭什么要向他伸手?这算什么?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怜悯?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
他想扭开头,想自己撑着地面爬起来,哪怕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但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每一次试图挪动,都牵扯着腰侧被踹中的剧痛和脸颊的麻木,让他眼前发黑,喉头涌上腥甜。
就在纽特挣扎着,试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上半身时,科尔温那只悬停的手,指尖几不可查地、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收回。也不是催促。
那细微的动作,快得如同错觉,仿佛只是阳光照射下光影的晃动。但纽特捕捉到了。那动作里似乎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几乎被那冰冷的平静彻底淹没的……**不耐**?
紧接着,科尔温那特有的、冰冷得如同金属刮擦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砸在纽特混乱的感知上:
“斯卡曼德。”
“我的时间很宝贵。”
“要么自己站起来。”
“要么……” 他微微顿了顿,熔金瞳里的冰冷似乎凝成了实质的寒霜,目光扫过纽特颤抖着试图支撑身体的手臂,“……就永远躺在这里,和你的垃圾作伴。”
**永远躺在这里。**
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纽特的心脏!那话语里蕴含的、毫不掩饰的威胁和居高临下的漠视,瞬间压垮了他最后一点挣扎的念头。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拒绝这只手,或者继续这样无用地挣扎下去,科尔温·莱斯特兰奇真的会像对待地上那些散落的书页一样,将他彻底“清理”掉,或者让他“永远”留在这冰冷的塔顶!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屈辱感像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迹和尘土,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在巨大的、压倒性的恐惧和那冰冷目光的逼视下,纽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毁般的屈辱,抬起了自己那只沾满泥土、微微发抖的手。
指尖,带着凉意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烧红的烙铁一般,轻轻搭上了科尔温伸出的、那只干净有力的手掌。
在指尖接触到对方皮肤的瞬间,纽特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强大而稳定的力量瞬间从那只手掌传来,并非粗暴的拉扯,而是一种精准的、不容抗拒的托举力。
科尔温甚至没有弯腰。他只是手臂微微用力,动作流畅而稳定,仿佛只是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
纽特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整个人从冰冷的地面“拔”了起来!双脚虚浮,腰侧的剧痛和脸颊的麻木让他眼前金星乱冒,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差点一头撞进科尔温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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