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指尖还残留着假币边缘的刮痕感,五、二、七、零——那串数字在放大镜下清晰可辨。他将钱币轻轻放回陶罐,目光却未移开药架角落那只半透明瓷瓶。标签焦黑卷边,仅剩“曼陀”二字依稀可认。
门外脚步轻稳,一道身影掀帘而入。
李青萝银簪微晃,在门框上轻叩两下,声响清脆。她耳坠轻颤,药丸在暗格中滚动的细微动静被她自己听见。她没说话,径直走到桌前,手指抚过摊开的残页,纸面粗糙,墨迹晕染,是火后抢救出的《瘟疫方解》最后一卷。
“青霉素能抑菌。”她的声音低而稳,“但这次的疫病不止侵肺腑,还蚀神识。若不用曼陀罗碱镇住经脉乱流,人醒不过来。”
陈墨点头。他知道她已连续七日未合眼,眼下青影深重,说话时瞳孔有些许涣散,像是看不清眼前字迹。
“库房里的花全烧了。”他说,“昨夜突厥小队突袭南谷,目标明确,只毁药材仓。”
李青萝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继续翻页。她指尖划过某一行,停住:“那就只能靠触觉配药。我试过,玉佩上的经文凹纹,可以当刻度用。”
陈墨皱眉:“你眼睛……”
“还能用。”她打断,“只是看久了,字会叠在一起。但我记得每味药的纹理,记得它们在研钵里的响声,记得气味变化的节点。”
她说完,从腰间取下玉佩,摩挲其背面刻痕。那是《黄帝内经》一段节选,字口深浅一致,她早已背熟,如今用来辅助手感。
陈墨下令封锁消息,不准任何人泄露曼陀罗断供之事。军中已有三百余人染疫,若知解药难产,必生骚动。
李青萝开始制药。
她蒙上黑布,双手却异常稳定。助手递来药材,她一一摸过断面,再以玉佩比对,确认无误后才放入铜秤。称量时,她指尖轻压秤杆末端,感受毫厘偏差。每一钱药粉都经三次校准,方才倒入研钵。
第一剂,失败。药色浑浊,气味腥苦。
第二剂,仍不对。她尝了一口,眉头紧锁:“蝉蜕少了,毒性压不住。”
第三剂,她加入微量朱砂,又觉心悸,立刻吐出,命人记录:“朱砂不可用,扰心神。”
到了第九十九剂,她的手指忽然一抖。
乌头片落入研钵。
助手刚要开口,她抬手制止:“别动。”
她抓起一小撮药末,送入口中。
脸色瞬间泛青,呼吸急促,喉间发出咯咯声响。陈墨一步上前,捏住她下颌,逼她张口,另一手抽出帕子裹住手指,探入其喉催吐。她剧烈干呕,呕出带血泡沫,却笑了。
“果然不行。”她喘着气,“乌头增毒,曼陀罗效力反降三成。原方得加三分蝉蜕,再添半钱甘草护心。”
她撕下衣襟一角,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布上点出凸起圆点。一点为蝉蜕,三点为甘草,五点连珠代表减量。这是她自创的触读符号,只有她能懂。
“若我倒下。”她说,“照这个做。”
第一百剂终于调成。
药液澄黄,微辛带苦,无杂味。陈墨取样送至显微镜下,确认菌群活性达标,毒素中和率超过九成。
“可用。”他说。
李青萝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黑布仍未摘下。她伸手摸了摸脸,指尖沾到湿意,不知是汗还是泪。
这时,门被推开。
完颜玉大步进来,肩上落着雪,手中握着一支花枝。花瓣焦黑,茎干断裂处凝着冰晶,晶体内嵌极细金属丝,在灯下泛出冷光。
“追风隼带回的。”他将花枝放在桌上,“在北崖石缝里发现的,离我们上次设温控陷阱的地方不远。”
陈墨拿起磁石靠近冰晶,金属丝微微震颤。
“是楚红袖留下的热源装置残余。”他说,“冬天岩层冻结,本不该有植物生长。但她那些机械陷阱释放的余热,让地底温度维持在五度以上——刚好够曼陀罗发芽。”
李青萝伸手去摸那支花枝。
指尖触到花瓣边缘,她突然一顿:“这花……不是自然长的。”
“怎么?”
“叶脉走向不对。”她慢慢说,“野生曼陀罗叶片应呈掌状分裂,但这片叶子,裂口太规整,像是被人修剪过。而且……茎部有轻微灼痕,不是火烧,是高温金属贴附留下的。”
完颜玉皱眉:“有人提前知道我们会缺药?”
“不。”陈墨盯着冰晶中的金属丝,“是实验痕迹。有人在试种,用机械控温,模拟生长环境。这支花,是试验品,被人匆忙折下带走,中途遇阻,才掉落悬崖。”
他看向完颜玉:“你能带人去那个位置吗?”
“可以。”完颜玉点头,“但路险,冰层厚,得清障开道。”
“我去。”陈墨说,“带上工兵队,挖也要把那片地挖出来。”
他转身走向门口,临行前将李青萝那块写满血点的布条收起,塞进防水铜管,交到留守工匠手中。
“按这个比例批量制药。”他说,“如果三日内我没回来,你就照此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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