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隼的爪上还带着焦木残片,羽毛湿漉漉地贴在腿侧。陈墨刚接过那半幅炭字密报,门轴便猛地一响。
慕容雪大步踏入,震天雷引信缠在腕间未收,靴底溅着泥点,显然是疾行而来。她目光扫过桌上尚未收起的血账木箱,声音压得极稳:“京中传来急讯——陛下昨夜三更驾崩,遗诏未发。”
屋内烛火跳了一下。
陈墨没动,指尖轻轻摩挲腰牌边缘,青铜冷硬,硝酸甘油试管在夹层里发出细微碰撞声。他抬眼看向墙上悬挂的《坤舆万国全图》,京师位置早已用朱砂圈出,如今静静悬在那里,像一枚未落的棋。
“消息从哪来?”
“镇北军密线。”慕容雪站定,“快马加急,七百里换骑,今晨寅时抵庐州驿站。我亲自验了印信,是真的。”
完颜玉此时从廊外走进,肩头微湿,手中握着追风隼带回的蜡丸。她将蜡丸递上:“鹰带回来的,三日前绘制的京畿布防草图。原计划经澛港转送,因火船事耽搁至今。”
陈墨拆开蜡丸,展开绢图。线条粗简,但城门守将姓名、换岗时辰一一标注,东华、西直两门旁画有双圈,墨迹略深。
“赵明远的人。”他低声道。
完颜玉点头:“据细作回报,这两门守将皆为其旧部,半月前突然调防,名义上是轮值,实则已切断与兵部往来文书。”
陈墨沉默片刻,走到墙边,从暗格取出一面黑旗。旗面无纹,仅以玄铁为杆。他将其稳稳插入地图上的京师位置,动作干脆,没有半分迟疑。
这是陈氏家规中的“国丧举兵”之仪。旗立,则兵动。
“传令下去,召集幕僚议事。”
话音未落,完颜玉已抬手拦住欲出门的仆从。“不必了。”她语气冷静,“十二道城门昨夜尽数关闭,官道设卡,凡持牒者亦须盘查三遍。飞鸟难渡,更别说人。”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苏婉娘留下的算盘还摆在案角,柳如烟验毒用的银针匣也未收走。这些痕迹尚未抹去,新的风暴却已扑面而来。
陈墨转身,目光落在窗外江面。雾气弥漫,水声沉闷。他忽然问:“胡万三的船队,现在何处?”
“按计划应在澛港待命。”完颜玉答,“盐纲已装,只等指令启运春税。”
“他可信?”
“三年南洋航线,七次遇劫,他从未误期。”完颜玉顿了顿,“右脸那道疤,是替你挡下倭寇火矢时落下的。”
陈墨不再多言,提笔写下一道密令,封入竹筒,交予亲卫:“即刻送往澛港,令胡万三率队北上,沿运河北进,不得延误。”
亲卫领命而出。
不到半炷香,江面号角突起,三长两短,正是胡万三约定的联络信号。
众人疾步出府,登临江台。浓雾之中,十余艘盐船破浪而来,船身宽厚,满载白盐麻袋,表面看去毫无异样。可就在靠近码头的一瞬,船体两侧木板轰然脱落,坠入水中激起大片水花。
露出的不是船肋,而是铁甲加固的龙骨结构,底部赫然嵌着冲车基座,可承载蒸汽动力装置。每艘船甲板下都暗藏弩槽,舷侧预留火药舱位。
伪装战船,终于现形。
胡万三站在旗舰船头,右脸刀疤在晨光下泛着青灰,蒙了一层薄霜。他抱拳行礼,声音沙哑却不弱:“三爷说了,这一趟,不为利,为义。”
陈墨踏上跳板,脚步沉稳。慕容雪紧随其后,手中已换上轻便连弩,震天雷收于背囊,但引信始终缠在手腕。完颜玉抱着追风隼,羽翼微颤,显然还未完全恢复体力。
“鹰还能飞?”陈墨问。
“能。”完颜玉抚着鹰颈,“再飞一次,没问题。”
“子时放。”陈墨下令,“带磷粉信号,与城内接头人定三更会影。若见青鸢升空,便是通道打通。”
胡万三点头,转身下令:“全队换装商队服饰,火药入舱,电磁组件密封防水,连弩组检查发射槽。”
船队迅速行动起来。搬运工卸下多余的盐袋,露出底下暗格中的武器储备。楚红袖设计的电磁核心被裹在油布中抬上旗舰,连接线缆预埋于甲板夹层。蒸汽锅炉开始预热,管道发出低沉嗡鸣。
陈墨走入船舱,打开腰牌,将硝酸甘油试管推入最深处,扣紧机关。他抬头看向挂在舱壁的小型《坤舆万国全图》复刻版,黑旗已插在京师。
“东华门守将叫什么名字?”他问。
“李承业。”完颜玉翻看绢图,“原为赵明远麾下参军,三年前因贪墨被贬,去年突然复起,任城防副统领。”
“他欠过谁的人情?”
“不清楚。”完颜玉摇头,“但 records 显示……”
她顿住,改口:“但记录里,他曾救过一个江南商人,那人姓苏。”
陈墨眼神微动。
苏婉娘的家族。
“查清楚那商人现在何处。”他说,“若他还活着,就是突破口。”
舱外传来脚步声,一名船员低声报告:“胡掌柜,请示是否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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