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陈墨的手指仍悬在地图南端那片空白海域上。苏婉娘的身影已消失在回廊尽头,书房内只剩下铜灯残焰的轻微噼啪声。他没有收回手,而是缓缓将指尖落下,在纸上轻轻一划——一道细线自泉州延伸而出,笔直向西。
门外脚步响起,不是一人,而是数人同时靠近。门开时,楚红袖当先踏入,左臂义肢发出细微咬合声,身后跟着李青萝、郑和、完颜玉、苏婉娘、慕容雪与胡万三。七人皆未多言,目光齐落于桌上航线图。
“飞艇试航失败。”楚红袖开口,声音干脆,“偏离预定路线十五里,动力舱运转正常,但导航仪偏移无法修正。”
陈墨抬眼:“问题出在哪?”
“气压阀。”李青萝上前一步,盲眼微垂,手指轻抚案边一只拆解的金属阀门,“热胀冷缩导致内部弹簧形变,每升高三度,准星偏移半分。工匠用尺量不出这种差。”
室内静了一瞬。
郑和取出六分仪,放在图侧。“若方向不准,即便船能走远,也到不了该去的地方。”
“那就让它准。”陈墨转身走向墙角,取下《坤舆万国全图》,铺展于桌面,青铜腰牌压住四角。他指向巢湖蒸汽要塞外围的齿轮长城,“把驱动城墙的主轴模块拆下来,装到船上、车上、天上。我们要让轮子自己走,走得比马快,比风远。”
楚红袖眼中闪过锐光:“我已经设计好可拆卸动力舱,竹制齿轮组嵌入鲸油锅炉,每套可独立更换。十二艘商船、三列铁轨车、两架飞艇,随时能改。”
“何时能再试?”
“明日辰时。”
陈墨点头,看向李青萝:“你可愿主持校准?”
她沉默片刻,伸手接过那枚气压阀。“我虽看不见刻度,但银针探入缝隙,能感金属张力变化。只要给我一支针,一根线,足够调至毫厘不差。”
当夜,试验场灯火通明。
李青萝坐在铁台前,手中银针细如发丝,缓缓插入气压阀芯。她闭目凝神,指尖随针尾微颤而动,每一次轻拨,都带动弹簧一丝松紧调整。旁边仪表指针缓慢摆动,最终停在中央红线。
“归零。”一名技师低呼。
楚红袖立即下令:“换装新阀,准备飞艇升空!”
拂晓时分,飞艇浮于巢湖上空,白雾缭绕湖面,蒸汽引擎低沉轰鸣。陈墨立于岸边高台,仰头注视。飞艇前端导航仪稳定指向正西,未再偏移。
“成了。”郑和低声说。
陈墨未应,只道:“传令下去,所有远洋船队、陆路驿车、空中巡哨,全部换装新型动力系统。从今日起,交通不再靠畜力、风帆、人力拉纤——靠齿轮,靠蒸汽,靠我们自己造的力。”
苏婉娘站在一旁,忽然开口:“医船尚未编队,若此时抽调资源改建舰队,恐怕……”
“不是改建。”陈墨打断,“是同步推进。医船照常出海,但每一艘都加装蒸汽动力,航速提升三成。天下医馆随行,每抵一地,立医坊,授盲文,播火种。”
她抿唇,不再多言。
完颜玉此时吹响鹰笛,短促三声。天际远处,十余点黑影破云而来,正是追风隼群。它们盘旋而下,其中一只爪上缠着冰封铜管。完颜玉取下管子,敲开封蜡,抽出一卷薄皮,展开于案。
郑和凑近细看,瞳孔骤缩。
“这是……海岸线?”
皮卷上绘有曲折陆缘,标注着风向、潮汐、洋流箭头,角落还记有一行小字:**“九旬可行,无主之地,未载之山。”**
“美洲。”郑和声音微颤,“前次放飞的侦测鹰,真的到了彼岸。”
他立即摊开航海图,以六分仪反复测算星辰方位,结合皮卷所记季风周期,推演最佳航路。良久,他抬手一指:“若顺此道,避开赤道死风带,借北太平洋暖流西行,九旬可达。那里没有城池,没有王旗,只有山林、河谷、平原——一片等着被命名的土地。”
众人屏息。
胡万三一直沉默听着,此刻转动翡翠扳指,走到桌前,盯着那条新画航线看了许久。他右脸刀疤在晨光下泛着暗红,忽然咧嘴一笑。
“我那十二艘远洋船,随时能换蒸汽心脏。”他声音沙哑,“只问一句,咱们要驶向哪片海?”
“所有还没人去过的地方。”陈墨答。
他转身大步离去,众人紧随其后,登上巢湖东岸最高处的蒸汽信号塔。塔身由青铜与硬木拼接而成,层层齿轮咬合传动,顶部旗语杆随气压变化自动旋转,将指令传往四方。
塔顶平台上,陈墨驻足远望。
下方,蒸汽战车在铁轨上试运行,车轮碾过石基发出沉闷震动;飞艇编队低空掠过湖心,尾部拖着淡淡白烟;远处船坞中,第一艘改装旗舰“启明号”正在安装双螺旋桨,烟囱已升起浓雾。
郑和站到他身边,递上一份航线图。“跨洋舰队组建方案已拟好,首批八艘,配备导航仪、应急锅炉、淡水蒸馏装置。每船搭载医师两名、工匠六人、护卫队三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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