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蹲在庚字七号闸旁,指尖仍压着那半截浸湿的火药引信。风停了,水车声却未断,竹铃轻响,伪装成正常运转的节奏。他缓缓收手,将引信裹进布条,塞入腰间青铜牌暗格。
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羊皮纸——那是昨夜从死士身上搜出的庄园防卫图副本。图上用朱砂圈出了三处异常标记,其中一处正对应眼下这条废弃水渠下方的隐秘通道入口。他低头看了眼石沿裂缝,伸手探入,触到底部一道金属卡扣。稍一用力,整块石板向内滑开,露出黑黢黢的洞口,一股焦油混着潮湿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红袖。”他低声道。
片刻后,她提着工具囊赶来,蹲下查看洞口结构。“这是老式排淤道,早该封死了。”她伸手摸了摸内壁,“有人新近撬动过齿轮锁。”
“带路。”陈墨说。
两人一前一后钻入地道。通道狭窄,仅容一人躬身通行。陈墨左手握匕首,右手扶墙前行。墙壁由青石砌成,每隔一段便嵌有一枚铜制通风孔,此刻其中几处已被木塞堵死。空气沉闷,呼吸渐重。
行至中段,地势陡降,坡道湿滑。楚红袖忽然抬手示意止步。她俯身细看地面,指尖抹过一道浅痕。“有人刚走过,鞋底沾了火油。”
话音未落,头顶石缝“哗啦”一声,倾下大片黑液,顺着坡道流淌而下。陈墨猛推楚红袖后退一步,自己却未能完全避开,肩头已被淋透。一股刺鼻气味直冲鼻腔。
下一瞬,一支火箭自上方射入,撞在石壁反弹,落入火油之中。
轰!
火焰瞬间腾起,沿着坡道向上蔓延,热浪逼人。退路已被烈火封锁,浓烟滚滚灌入通道,视线迅速模糊。陈墨立即扯下外袍,浸湿后捂住口鼻,顺势将楚红袖护在身后,背靠石壁避让高温。
“通风孔!”他喊。
楚红袖强忍呛咳,抽出铁钩砸向侧壁铜孔。砖石碎裂,露出背后一根竹管。她伸手探入,摸到一组联动齿轮——正是她先前为水车设计的风力调节装置的一部分。
“我能改风向!”她咬牙道,“但需要时间!”
“争取三十息。”陈墨说完,抽出匕首,在对面墙上快速刻下三短一长的划痕——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若地面守卫察觉异常,会立即启动主控齿轮组。
火势仍在扩散,热气灼脸。陈墨感到耳膜发胀,呼吸越发艰难。他靠着墙缓缓滑坐,将楚红袖挡在身前,额头渗出冷汗。
与此同时,地面之上,机要房内的竹制风轮突然加速转动。楚红袖预埋的感应机关捕捉到了地下风压剧变。值守技工立刻拉动操纵杆,主齿轮组开始逆向运转。
地下通道内,原本向内输送空气的风道骤然反转。
一阵低沉的呜咽声自深处响起,紧接着,烟流开始倒卷,顺着火源方向回扑。火焰因缺氧而剧烈跳动,亮度骤减,部分区域甚至熄灭。
就在此时,藏于侧洞的一名死士惊觉不妙,慌忙拉动手中绳索,试图引爆预埋火药。但他动作迟了一步。
慕容雪早已率四名连弩手潜伏于东翼岔道高台。她看清那人衣角翻动,手指紧扣机括,毫不犹豫下令射击。
四支弩箭破烟而出,呈菱形钉入对方四肢关节。那人惨叫倒地,火药包脱手滚落,被迅速浇灭。
另三名死士见状欲逃,却被倒灌的浓烟逼回死角。慕容雪带队逼近,弩尖对准咽喉。
“留活口。”她下令。
两名死士重伤瘫倒,第三人刚举起短刃,便被一箭贯穿肩胛,钉在墙上。
战斗结束,通道内余烬未熄。陈墨扶着墙站起,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他走向被俘死士,亲自搜查其贴身衣物。在外袍夹层中,摸到一封蜡封信函。
拆开一看,纸上赫然是突厥可汗与三皇子联署的手书。内容明确记载:秋收之夜,李氏开启东门,草原骑兵分两路突袭粮仓与火药库,事成之后,共分江淮。
他将信收入怀中,未发一言。
众人从另一条支道返回地面。出口位于试验田北侧枯井旁,四周已被连弩队封锁。陈墨走出地道时,天边已泛出灰白,晨雾笼罩稻田。
他站在井沿,望着远处庄园灯火,下令:“全庄进入二级戒备。东门加派双岗,火药库增设巡哨,粮仓外围埋设绊雷。”
慕容雪点头领命,押着两名重伤俘虏前往地牢。她临走前低声问:“要不要即刻通报完颜玉?”
“暂不。”陈墨摇头,“消息一旦泄露,幕后之人便会缩回壳里。我们要等他们自己动手。”
楚红袖检查完风道系统,确认各节点恢复正常。她擦了擦脸上烟灰,说:“那些河工不是普通民夫,懂得机关反侦测。他们知道怎么避开震动感应。”
“所以才会选在子时前后活动。”陈墨接口,“那时水车换班,动静最大,最容易掩盖脚步。”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有一道被火油灼出的红痕,边缘微微起泡。他不动声色地攥紧拳头,将痛感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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