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轻轻晃了一下,陈墨的手指停在案上那张摩尔斯电码残片边缘。他没有抬头,只是将左手缓缓压向桌面,掌心贴住竹筒传来的微震——信鸽带来的新信号仍在持续,节奏紊乱,像是被强行截断后又重新编码。
“地下的人,”他开口,声音低而稳,“封住出口,别让他们往上走。”
柳如烟站在侧廊阴影里,袖中机关已就位。她没应声,只轻轻一点头。两名护庄队成员立刻转身,沿着暗道两侧的通风口注入浓烟,气味辛辣刺鼻,混着药粉的苦涩。片刻后,地下传来几声闷咳,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
“能撑住。”她说,“但撑不了太久。”
陈墨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完颜玉身上:“北线那两队人马,现在在哪?”
“三里外停住了。”完颜玉握着刚拆开的竹筒,“他们没再前进,但也没撤。像是在等什么信号。”
苏婉娘从屏风后走出,手中拿着一叠纸页:“恒通布行的账本我重新对了一遍。三短一长两短,确实是‘银到’的变体,但他们把‘货出’改成了两短三长,可能是新启用的加密方式。”
陈墨盯着那串数字,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模拟节奏。忽然,他停住。
“不是交易。”他说,“是命令。”
话音未落,案角的震动器猛地一跳,信号频率骤变——由原先的断续转为密集连击,三短、一长、两短,重复三次。
“护田军。”他低声道,“他们在召集。”
密室门被推开,耶律楚楚抱着一叠记录册走进来。她右耳处的皮帽压得很低,手指冻得发红,却仍稳稳翻动纸页。她将册子放在案上,指着其中一行:“过去七十二个时辰,所有震动信号都集中在子时和寅时。我比对了鹰笛传令的规律,发现三短一长两短出现时,北面三处哨点的信鸽都会在同一刻起飞。”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这不是巧合。这是统一指令。”
陈墨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地图前。淮南道地形图上,庐江渡口被红笔圈出,周围标注着五处士族封地。
“五姓合兵。”他说,“李玄策拉拢了王、谢、崔、陆、顾五家,要在腊月廿七渡江,夺田政。”
“可他们凭什么调动人?”苏婉娘皱眉,“佃农世代依附士族,哪会轻易倒戈?”
“那就让他们没兵可调。”陈墨转身,“开仓,放‘金穗稻’种子,配新式犁具。每户领种一石,签《合作社契约》——三年免租,七成收成归己,陈氏提供耕牛与技术指导。”
室内一时寂静。
柳如烟最先反应过来:“你是要抢他们的粮源和人力。”
“护田军靠什么养兵?”陈墨冷笑,“靠田租、靠征役。我们把田租免了,把农具送了,把收成保证了,他们还拿什么征人?”
完颜玉立刻道:“我带鹰群飞十三乡镇,把契约条款印成传单,直接投到农户手里。”
“士族会拦。”苏婉娘提醒,“他们会收缴传单,扣人。”
“那就让消息传得更快。”陈墨走向门外,“去巢湖基地,架信号塔。”
---
竹制信号塔矗立在巢湖东岸高坡上,八根粗竹拼接而成,顶端装有可旋转的铜镜组。楚红袖站在塔底,正指挥工匠调试齿轮联动装置。她左臂的义肢关节处微微发烫,但动作未停。
“镜面角度再调五度,对准西阳镇方向。”她下令,“灯光信号每刻钟闪一次,内容是已签约田亩数。”
陈墨登上塔台,手中拿着刚汇总的名单。第一波放种已完成,四海商行在七个镇设点,两百余名农户签下契约,交出旧田契,换得新种与农具包。
“三千二百亩。”他念出数字,“不算多,但足够起势。”
柳如烟随后赶到,带来审讯结果:“刺客招了。李玄策给了他三枚令牌,任务是炸毁情报中枢,烧掉种子库,再放火引乱。”
“他没提幕后指使者?”陈墨问。
“提了。”柳如烟冷笑,“说‘三皇子府不必留名’。”
陈墨将纸页揉成一团,扔进火盆。火焰腾起,映亮他半边脸。
“传令下去,明日加量放种。每户可领两石,优先给无契佃农。再印五千份传单,写明‘凡签契者,陈氏保其三年不受士族索租、征役、罚粮’。”
完颜玉已在鹰舍整备完毕。三十六只猎鹰脚爪上绑着油纸包,内里是印好的契约条款。他吹响鹰笛,第一只鹰振翅而起,直扑南线封地。
深夜,第一批反馈传回。
西阳镇,三百农户围在四海商行临时铺面前,排队领种。有人举着刚签好的契约高喊:“陈家给的种能亩产六石!我家老田往年才三石!”
顾家庄,管事带人收缴传单,砸了宣讲棚。可当晚就有农户翻墙偷种,第二天清晨,田里已插满金穗稻秧。
第三日清晨,信号塔上的铜镜再次转动。
楚红袖低头记录:“累计签约,两万八千六百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