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掌心的金穗稻种子还未收起,指腹摩挲着那粒微黄的谷物,目光却已移向窗外。远处火光渐弱,百姓的呼喊声仍在巷道间回荡,但马蹄声越来越近,节奏整齐,不像是溃散之兵。
他松开手,种子落回腰牌暗格,发出轻微一响。
“把硝酸甘油从地窖提上来,按‘红云计划’布控。”声音不高,却像铁钉敲进木梁,稳而准。
柳如烟站在侧帐帘边,发间金步摇只剩半截,断裂处还沾着方才烟雾弹引爆时的硝灰。她没问为何此时要动真火,只点头转身,低声传令。两名护庄队成员迅速潜入地窖,抬出一只密封陶瓮,外层裹着浸蜡麻布,瓮底垫着软泥,防震防撞。
苏婉娘已在广场边缘列好百姓席位。她让老幼坐前,青壮居后,每人发了一块湿巾,说是防尘。人群起初骚动,见陈氏少主亲自到场,又听说是要“验一桩天工奇术”,渐渐安静下来。
楚红袖蹲在广场中央的竹架旁,检查延时机关。三根细竹管呈品字排列,内藏火绒与磷粉,连接陶瓮底部的引信槽。她用指尖拨了拨齿轮,确认风力偏差不会超过三息。抬头时,瞥见天际一点黑影,悬在三里高空,随风轻晃。
“气球。”她低语。
箭楼上,慕容雪已架好连弩。弩臂加装了风速补偿片,刻度盘上嵌着一小块磁石,可感应气流偏转。她眯眼望空,那黑影背后竟有微光闪动——是铜镜,正将广场影像反射出去。
“完颜玉。”她压低声音。
鹰台那边,完颜玉正整理猎鹰羽翼。他没回头,只轻轻吹了声短哨。五只追风隼同时振翅,其中两只迅速升空,绕着气球外围盘旋试探。
陈墨走上高台,手中多了一个青铜小瓶,瓶身刻着细密沟槽,内盛无色液体。他将瓶子放进陶瓮顶部的卡槽,动作沉稳,像在安放某种仪式的核心。
“三皇子说我们私藏突厥火器。”他开口,声音透过扩音竹筒传遍全场,“今日,我便当众造一次——不是偷来的,不是抢来的,是我陈氏匠人亲手炼出的硝酸甘油。”
人群一片死寂。
“此物遇震即爆,威力可碎石开山。若真如他们所说,是外邦邪术,那为何我能控其燃时、定其爆点、测其波及之距?”
他抬手,指向天空那点黑影:“他们在看。他们在等我们失控,等火光冲天,等死伤无数,好坐实‘陈墨妄动天怒’的罪名。”
话音未落,气球突然拉升,绳索绷直,明显是操控者察觉了地面异动,意图脱离射程。
慕容雪手指一扣,连弩未动。
“放隼。”
完颜玉一声长哨,两只追风隼俯冲而下,爪中各夹一枚微型弩箭。箭头带钩,绳尾连着细丝。它们精准扑向气球吊篮,钩住绳索两端,猛然拉升。
气球倾斜,失去平衡。
地面连弩同时发射,两支带绳索的箭矢破空而出,缠住吊篮支架,另一端固定在箭楼绞盘上。绞盘急转,将气球往回拽。
风向突变,东南风转西北,烟云若此时升起,极可能扑向百姓席。
柳如烟冲到风向仪前,铜叶旋转加快。她立刻挥手,示意楚红袖延迟引爆。
“再等七息!”
楚红袖盯着齿轮转动,屏息。
气球被拽入射程,慕容雪换上特制破囊箭,箭头扁平,边缘开刃。她调整角度,对准气囊接缝处。
“三、二、一。”
箭出。
“嗤——”
气囊瞬间撕裂,氢气逸散,吊篮坠落,铜镜摔碎在府衙门前,发出清脆裂响。
几乎同时,柳如烟挥手:“点火!”
楚红袖拉动机关,竹管齿轮咬合,磷粉洒落引信槽。
“嗤嗤”声起。
三息后,轰——
一团赤红火球自陶瓮中炸开,冲击波掀翻了三丈内的木架,热浪扑面。但因陶瓮深埋沙坑,爆炸向上释放,未伤及四周。
紧接着,一股浓稠烟柱冲天而起,在西风托举下迅速升腾,形成巨大的蘑菇云,边缘泛着暗红,像一朵绽开的血莲。
人群惊叫后退,前排几人跌倒,却被后方稳稳扶住。湿巾捂口,无人慌逃。
烟云持续翻滚,久久不散。
完颜玉站在鹰台,双手持笛,吹出一段高低交替的音律。猎鹰群在爆炸热气流中盘旋上升,借助上升气流保持高度,逐次定位。
第一队五鹰排成“真”字横划,第二队接竖钩,第三队补撇捺。片刻后,又一组鹰群拼出“相”字,两字悬于烟云边缘,与赤红雾气交相辉映。
广场上,有人开始低声复述陈墨方才的话:“可验、可测、可复现——此即科学。”
声音由低转高,如潮水蔓延。
陈墨立于高台,手中青铜腰牌在日光下折射出冷光。瓶中残余的硝酸甘油微微晃动,未洒出一滴。
他望向城外。
马蹄声停了。
骑兵未再逼近。
苏婉娘组织百姓有序退场,老幼先行,青壮殿后。她亲自扶起一位跌倒的老妇,低声安抚。人群虽散,低语仍在:“那是天工……不是妖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