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的指尖从琵琶弦上滑落,弦音未绝,余震却已传入地下三寸。她蹲在醉仙楼后巷的青砖缝边,将一根空心银簪插入泥中,轻轻一挤,簪尾渗出的药水与泥土混成墨绿色。她收回簪子,对着天光看了两眼,低声道:“是**散,掺了草原熏香。”
三刻前,她还在南门外的官道上查验千机阁布下的铁线网。陈墨的禁闭令下得突然,但外围巡查不能停。张猛带队押送火药去寿春,按行程早该抵达驿站,却迟迟没有回信。她调出暗桩记录,最后一笔是午时三刻,火药车队进了城门,之后音讯全断。
她带了两名暗探,翻墙入楼。醉仙楼大堂空荡,酒客歪斜在桌边,眼神涣散,呼吸绵长。她绕过一张桌子,蹲下身,掀开张猛的靴底,用磁石一扫,几粒黑色碎屑吸附而起。她取出随身的翡翠算盘,拨动两颗珠子,算盘背面的小槽中浮现出纹路比对图——玄铁鳞甲,皇室特供,仅配三皇子私兵与影卫。
“不是突厥人动的手。”她站起身,声音压得极低,“是自己人。”
楚红袖的机关车队在南门外被拦下时,天色已暗。城门紧闭,私兵列队,领头的校尉手持铁牌,上刻“剿匪戒严”四字。她站在车前,袖中竹制齿轮缓缓转动,探针从指尖伸出,轻触城门下轴。铁栓老旧,承重点偏移,受力不过三百斤。
她回头,对身后三十名工匠抬了抬手:“拆车。”
板车被迅速拆解,竹筋抽出,绞盘卸下,齿轮重组。两刻钟内,一台简易投石机在城门前成型。她亲自校准角度,将一桶火药固定在弹兜中,点燃引信。
轰——
火药桶撞上城门左下轴点,铁栓应声断裂,门板向内倾斜。私兵尚未反应,机关臂弹出三枚透骨钉,钉入地面,拉出铁链,将门死死锁住。她跨步而入,身后工匠迅速将剩余火药藏入改装的粮车,车底夹层早已备好防震竹垫。
醉仙楼地窖里,火药桶一字排开,引信已接,末端连着一根细线,通向楼梯口。守卫两人,披着私兵铠甲,背靠墙角打盹。柳如烟从后厨烟道滑下,银簪尖端刺入其中一人颈侧,麻沸散注入血脉,那人头一歪,倒地不起。另一人刚抬头,她已翻腕,簪尾甩出细丝,缠住对方喉咙,轻轻一勒,人便软了下去。
她蹲下身,检查引信。火绒干燥,火石未动,尚未点燃。她取出竹制探针,插入火药桶缝隙,探针顶端的湿度计显示未受潮。她点头,对刚从地面下来的楚红袖比了个手势。
“成分没变,量也齐。”楚红袖蹲在桶边,手指抹过桶口边缘,“没人动过。”
“但他们想炸。”柳如烟将引信剪断,收进袖中,“这火不是为了烧楼,是为了毁货。火药一毁,寿春防线三日无法补给。”
楚红袖站起身,踢了踢地上的私兵铠甲:“玄铁鳞甲,编号在内衬。查过军械库,这批甲三个月前调往庐州西营,名义是‘剿匪装备补充’。”
“西营归赵明远管。”柳如烟冷笑,“可这甲上的纹路,是皇室匠作监特批的私兵制式。赵明远没资格调用。”
“有人越级下令。”楚红袖声音冷下来,“而且,醉仙楼掌柜,三年前在三皇子府办过宴。账本在我手里,是他亲笔签的收据。”
柳如烟从怀中取出《风月录》,翻到一页,指尖点着一行小字:“醉仙楼李三,擅调胡酒,尤以‘雪夜行’为绝。三皇子寿宴,赐银五十两。”她合上册子,“**散混在酒里,香气盖得住药味。张猛他们喝的,就是这酒。”
“诱饵早就布好了。”楚红袖盯着地窖角落的火药桶,“火药队走哪条路,什么时候进城,甚至在哪吃饭——全在对方算计里。”
“不只是算计火药。”柳如烟走到地窖门口,抬头看楼梯,“张猛是护庄队老人,王莽倒台后,他是最可能接任三队长的人。他一出事,护庄队群龙无首,陈墨的禁闭令就压不住人。”
“所以这不是劫持。”楚红袖低声说,“是拆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柳如烟从后厨烟道原路返回,楚红袖带人将火药装上粮车,伪装成运米出城。南门虽破,但私兵已增援,城内巡逻加严。她们绕到西巷,借着夜色掩护,将车队分作三股,分别从三个城门出城。
回到庄外接应点时,天已微亮。火药尽数收回,无一桶遗失。柳如烟坐在马背上,从袖中取出一枚蜡丸,捏碎,里面是半张烧焦的纸条,字迹模糊,只看得清“白狼渡”三字。
“这不是第一封。”她将蜡丸残渣递给楚红袖,“王莽胃里那根狼毒草纤维,和这张纸上的灰烬,是同一种草。”
楚红袖接过残纸,指尖摩挲边缘:“火是急烧的,不是自然熄灭。有人想毁证据,但没来得及。”
“或者,是故意留下的。”柳如烟目光沉下,“留给我们看的。”
楚红袖没说话,将残纸收进机关臂的暗格。她启动臂中磁力锁,铜板弹出,刻着“金”字的按钮微微发烫。她按下,地下传来齿轮咬合声,情报墙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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