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将铜钉收入袖中,转身走向火器司值房。走廊尽头,周良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后。他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门外,听见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片刻后,周良推门而出,低着头快步离开,袖口鼓起一块,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楚红袖从暗处现身,递上一缕轻烟缭绕的香条。“已按您吩咐,混入值房香炉。剂量极微,仅使手颤而不昏沉。”
陈墨点头,目光落在她指尖沾的一星灰粉上。“蛛丝阵布好了?”
“柜周三尺皆有细线相连,磷粉涂于节点,触之即显。”
“好。”陈墨低声,“让他写,让他传。我们要的不是断线的风筝,是顺着线爬出来的蛇。”
柳如烟次日清晨便遣人散播流言。茶肆酒楼间悄然流传:火器司文书周良私下售卖火炮草图,一纸可换五十两白银。消息传得极快,又极隐秘,仿佛自生自长。
胡万三在码头转动翡翠扳指,听着手下回报:“三名货郎昨夜聚于南市客栈,密谈逾两个时辰。其中一人右手指缺半节,另两人佩刀纹与庐州府衙旧卫相同。”
陈墨立于工坊高台,下令:“外院铁砧彻夜敲打,火炉不熄。铸炮声要传遍十里。”
工匠们抡锤砸铁,火星四溅。火器司明柜中的木匣依旧半开,图纸一角露出“移交制置使”字样。柜门缝隙比昨日更宽,足以容拓印纸插入。
入夜,子时将至。
慕容雪立于院墙暗角,手中令旗未动。三组护庄队已就位:明哨巡街,灯火通明;暗哨伏于屋脊檐下,弓弩上弦;耶律楚楚立于高塔,金翅雕展翅盘旋,双目如炬。
“蛛丝阵未动。”楚红袖低声禀报,“但香炉灰烬偏斜,显有人入室。”
“让他拓。”陈墨站在偏房窗后,手中握着一份空白图纸,“拓得越全,来的人越多。”
子时三刻,北墙瓦片轻响。一道黑影翻入,落地无声,直扑火器司正厅。他身法迅捷,贴墙而行,避开了巡哨灯笼的光圈。行至明柜前,从怀中抽出薄纸与炭笔,迅速拓印图纸内容。
指尖触线。
蛛丝阵震动,磷粉洒落,一道淡蓝痕迹自柜脚蔓延至墙根。
慕容雪抬手,令旗挥落。
暗哨合围,投石机机括弹响,网弹破空而出,如巨蛛吐丝,瞬间封住门窗。黑影跃起欲逃,却被第二张网自上罩下,重重摔地。他挣扎翻滚,手探入唇间,咬破囊袋。
柳如烟早已在香炉中加了迷香。毒素未及发作,神经已被抑制。那人四肢抽搐,随即昏死。
“活的。”慕容雪走近,掀开黑巾,“是货郎。”
李青萝随即将其抬入密室,施针控脉,以曼陀罗花调制雾剂熏其神志。半个时辰后,那人睁眼,眼神涣散,口齿不清。
“谁派你来的?”李青萝声音平稳。
“青衫……老驿馆……牙牌……”
“什么牙牌?”
“宫中制式……编号乙字巡……东宫……”
楚红袖立即调阅密档,翻至内廷察事司名录,手指停在一条记录上:“乙字巡共十二人,其中三人隶属东宫直系,牙牌编号尾数为‘七’‘九’‘三’。此人所报编号,正是‘九’。”
“三皇子的人。”柳如烟合上《风月录》,“他不动则已,一动便是杀局。”
陈墨站在密室外,听完禀报,未发一言。他转身走向江岸,胡万三已等候多时。
“琉璃灯改频。”陈墨下令,“二长三短。”
胡万三点头,命船队驶向北岸。琉璃灯在江面闪烁,二长三短,节奏清晰。
三更天,金翅雕自北岸飞回,爪上缠着一根细绳,绳端系着一枚折叠的油纸。
耶律楚楚取下展开,递予陈墨。纸上仅八字:“图未得,疑有诈。”
“影钉还在。”陈墨将纸条收入袖中,“而且,他传了信。”
慕容雪问:“追不追?”
“不追。”陈墨摇头,“让他传。三皇子若信这八个字,便会迟疑。若不信,便会加派人手。无论哪一种,都对我们有利。”
楚红袖道:“周良今日照常入值,记录移交时间,笔迹微颤,与往日一致。接头人应未起疑。”
“那就继续。”陈墨道,“假图仍留柜中,巡防如常。火器司外院,继续敲打。”
次日午时,又一名货郎翻墙入院,动作比前一人更为谨慎。他避开巡哨路线,从柴房潜行至后窗,正欲撬窗,忽觉脚下一滑。
楚红袖在柴房地面涂了蜂蜡。那人摔倒瞬间,暗哨已至,弩箭抵喉。
审讯如前,李青萝用药控其神志,逼出供词:“接头人在城南药铺,穿灰袍,持铜铃为号。任务是取全图,若不得,便放火毁库。”
“又是乙字巡。”楚红袖比对密档,“此人所报铜铃,为察事司‘焚档’指令信物。”
“他们急了。”柳如烟冷笑,“前脚派人盗图,后脚就想烧库灭迹。既想得利,又想脱罪。”
陈墨道:“急的不是他们,是背后的人。三皇子需要证据,也需要干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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