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西北角的墙缝里,那团油纸还嵌在砖石之间,未被清理。陈墨站在三步之外,指尖轻敲腰牌边缘,目光落在墙外树影扫过的地面。方才那两短一长的刀鞘叩地声,已由柳如烟记入账册,与此前周铁山被捕时的暗号比对,分毫不差。信号仍在传递,网络未断。
他转身走向东侧工坊,脚步未停。
密室烛火稳定,映照墙上悬挂的《坤舆万国全图》一角。慕容雪、楚红袖、柳如烟已候在案前。陈墨将一枚铜钉按在“李氏庄园”字样旁,却不钉入,只道:“排查无用。他们用亲属牵制,用银钱铺路,今日抓一个,明日生三个。冷兵器对叛乱,反应太慢。”
“你打算如何?”慕容雪问。
“用更快的东西。”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火铳,置于案上。枪管乌黑,药室加厚,尾部设有简易扳机结构。楚红袖伸手轻抚枪身,指腹划过准星凹槽:“三十六支都改好了?”
“昨夜最后一支试射,百步穿靶,无炸膛。”陈墨点头,“药量已定,颗粒火药按三等分装,每包定量压实,避免误装。”
柳如烟翻看手中册子:“护庄队一百二十七人,除伤病轮值,可抽调四十人专训火铳。但……他们怕这东西。”
“怕就对了。”陈墨拿起火铳,拆开药室,“怕才不会乱碰。我要的不是人人会用,而是六人成组,专岗专责。火铳手不持刀,不巡夜,只守关键节点——粮仓、账房、水闸。”
慕容雪皱眉:“若有人临阵怯战?”
“怯战者,当场除名,俸银扣除,腰牌收回。”陈墨合上药室,“月俸加五两,授‘火铳手’腰牌。但凡考核不过,或私自拆解,一律禁入工坊三年。我要他们敬畏这东西,而不是迷信它。”
楚红袖点头:“机关阵可配合火铳布置。我在西仓高台预埋六座射击位,下方设滑轨,射击后可迅速退入掩体。火铳装填慢,必须有掩护。”
“准。”陈墨道,“即刻调人入训。地点定在窑后废场,封闭出入,非持令不得靠近。”
次日辰时,废场中央立起三排土靶,间距分别为五十步、八十步、一百二十步。三十名护庄队员列队而立,多数目光落在火铳上,神色迟疑。一名老卒低声嘀咕:“这铁管子能比弓箭快?射一发得装半刻钟,敌人早冲到脸上了。”
陈墨未回应,只命人取来三支火铳,装药、压杆、插引信,动作流畅。他立于最前,举铳对准百步外土靶,扣动扳机。
轰——
火光喷出,铅弹破空,土靶正中炸开一团尘烟。队列中有人后退半步。
第二铳,八十步,靶心贯穿。
第三铳,五十步,连发两弹,间隔不足十息。
硝烟弥漫中,陈墨将火铳交予身旁队员:“药包定量,引信剪齐,装填顺序不得错。谁若倒药不慎,引发炸膛,死伤自负。”
无人再语。
训练持续三日。起初失误频发:有人未压实火药,发射时枪口喷焰;有人慌乱中引信未插稳,点火即灭。陈墨亲自校正每一环节,记录装填时间、命中率、故障类型,晚间归入账册。第七名队员通过考核,授腰牌;第十三名因私自减药量被除名。
第四日深夜,校场钟响。
十名蒙面“叛军”突袭西仓,撞开木栅,手持短刀,作势纵火。藏于高台掩体内的六名火铳手已就位。火光闪动,六铳齐发。
轰轰轰——
硝烟腾起,铅弹撕裂夜幕。三人中弹倒地,腿部、肩部受伤,无一致命。余者惊退,刀锋未近仓门十步。慕容雪率八名持盾队员合围,未出一刀,叛乱平息。
陈墨从暗处走出,蹲下检查“伤者”伤口。血从裤管渗出,但意识清醒。他点头:“火药剂量减半,铅弹去尖,符合预案。”
“为何不直接射杀?”一名火铳手问。
“我们不是杀人,是止乱。”陈墨起身,“让他们知道,冲上来就是断腿,就不会再冲。真正的叛乱,死一人足以震慑百人。今日是演,但威慑必须真实。”
次日清晨,三支报废火铳被悬于庄园正门两侧木架上,枪口朝外。下方贴出告示:“火器已备,**内乱。凡图谋不轨者,以此为鉴。”
柳如烟坐在账房窗后,手中翡翠算盘轻拨。她早已命人放走李府账房外甥——那人在校场外围蹲守半个时辰,被盯梢后仓皇离去。此刻,她只等消息传回。
不到一日,庐州城内已有风声。李氏庄园闭门谢客,原定收购陈氏绸缎铺的契约暂缓签署。王氏族会在开前临时取消,只留一句“待局势明朗”。城南几家与李氏往来密切的商号,悄然撤回对护庄队的供粮订单。
陈墨坐在书房,取出青铜腰牌,打开夹层,将金穗稻种子置于地图上的西仓位置。他未点灯,只凭窗外透入的天光,凝视巢湖水道走向。
楚红袖推门而入:“西渠三名调岗队员今晨领粮,行为如常。但‘石’未出现。”
“他看到了门上的火铳。”陈墨合上腰牌,“他在等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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