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指尖轻触那枚银针,针尖残留的灰烬已干涸发黑。他未言,只将针插入案上黄泥,仿若标记阵眼。窗外机关鸟尾羽微颤,楚红袖立于檐下,目光扫过工坊屋顶焦痕,低声:“烟道堵得蹊跷,沙中有铁屑,非寻常人手笔。”
陈墨起身,取下腰间青铜腰牌,打开暗格,取出三份火药密折。明文简述配方比例,暗文以密语标注提纯研磨之法,第三份则嵌入夹层,唯有特制铜钥可启。他将三折封入铁匣,交予胡万三:“明日随我赴制置使府,此物不得离身半步。”
次日辰时,车队出庄。陈墨着月白直裰,袖中暗藏玄铁护腕,车帘垂落,映出他半面轮廓。胡万三策马于前,五名护庄队精锐分列两侧,皆着便服,腰间佩刀未露锋。行至半途,陈墨忽道:“放信鸢。”
楚红袖抬手,竹制机关鸟自袖中弹出,振翅升空,直扑巢湖方向。片刻后,鸢尾红光一闪,三短一长——湖口无异。
制置使府内,堂上肃立。陈墨立于校场中央,面前摆着陶罐封泥的“震天雷”模型。制置使端坐高台,左右文吏执笔待录。
“硝石七分,硫磺二分,炭末一分。”陈墨开口,声如平湖,“然此仅为粗配,若欲增威,硝须三提九滤,硫须隔水蒸炼,炭须柳木细碾,研磨时辰不得少于三日。”
话毕,他亲手点燃引信。火线窜入罐中,瞬息爆响,土墙应声塌陷三尺,飞石溅起数丈,尘烟弥漫。堂上众人皆惊,制置使猛拍扶手:“此声若用于边关,可震敌胆!”
陈墨拱手:“此乃初试之物,若朝廷允准,我愿献全方,并助设火器营。”
当夜,八百里加急奏报送入京师。陈墨未留宿府城,即刻启程返庄。临行前,他命慕容雪率二十骑化装商队,提前半日潜行至巢湖官道设伏。车行覆湿毛毡,以防火箭引燃。
车队行至湖口,芦苇丛密,水汽凝重。陈墨坐于车内,手按腰牌,指节微动。忽闻前方马蹄杂沓,十余黑衣人自苇丛跃出,强弩齐发,箭矢钉入车板。紧随其后,火油罐砸落,溅起腥臭液体。
“点火!”陈墨低喝。
车底暗格弹开,火药包引信自燃。轰然巨响,备用车厢炸裂,气浪掀翻数人,追兵阵脚大乱。与此同时,苇丛中杀声骤起,慕容雪率伏兵冲出,梅花连弩连发,专射膝踝,中者倒地哀嚎,战力尽失。
一名黑衣首领怒吼,挥刀直扑主车。陈墨推门而出,手中已握一枚改良霹雳弹——陶壳内嵌铁蒺藜,引信短促。他抬臂掷出,落地即爆,碎铁四射,首领胸前洞穿,倒地抽搐。
余敌溃逃,陈墨未追。他蹲身检视尸体,掀开一人衣袖,内衬绣有“壬”字暗记。他取下其腰带,抽出内衬布条,纹理与李氏私兵战服一致。
“又是他们。”楚红袖低声。
陈墨不语,将布条收入袖中。他命人收集残留火药渣,连同爆炸现场土样,一并封入瓷瓶。又取刺客所用火油罐残片,嗅之有松脂味,非市井常品。
返庄途中,柳如烟已在府前等候。她接过瓷瓶与布条,指尖轻捻灰烬,随即取出翡翠算盘,拨动珠串,对照账册边角密记。半晌,她抬眼:“布料出自李氏织坊三号机,半年前停用。火油罐标记‘寅七’,属三皇子府工造局旧款。”
陈墨眸光一沉。
“寅字?”楚红袖皱眉。
“制式腰牌,寅字为影卫序列。”柳如烟声音极低,“但此罐非新造,应是库存流出。”
陈墨将瓷瓶置于案上,取出青铜腰牌,打开夹层,确认秘方仍在。他提笔写下书信,附于火药渣样本之上:“火药可卫国,亦可祸民,用之在君。”
次日,此物连同战报一并送交制置使。府中幕僚惊疑不定,然证据确凿,只得上报朝廷。
三日后,京师快马抵达,传皇帝口谕:召陈墨即刻入京面圣。
陈墨整衣登车,此行仅带慕容雪与楚红袖随行。车队行出十里,忽有鹰影掠空,耶律楚楚自北境传信:阴山骑兵异动,完颜烈集结三万骑,屯于狼居胥山。
陈墨未停,继续前行。入京当夜,紫禁城宣政殿灯火通明。皇帝端坐御座,面前摊开三份密折。
“你竟敢将火药之秘,分三折而献?”皇帝声音低沉。
“明折示诚,暗折示技,夹层之方,唯天子可启。”陈墨跪拜,“臣不敢藏私,亦不敢轻授。”
皇帝凝视夹层密折良久,忽问:“若此方落入叛军之手,当如何?”
“火药之威,在精不在多。”陈墨答,“硝石提纯之法,非十年匠工不能掌握;研磨火候,差之毫厘,炸膛立至。纵得方,无技亦难成器。”
皇帝点头,命人取来火药样本,交太常寺验证。半个时辰后,回报:爆炸力远胜军中旧火雷,且稳定性极佳。
“你欲何求?”皇帝再问。
“但求两淮设火器监,由工部督造,地方协防。”陈墨道,“火器非私兵可用之物,当归朝廷统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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