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指尖拂过机关鸟尾羽夹着的焦布条,布纹粗糙,边缘碳化严重,显是火中抢出。他未言,只将布条置于案角,与昨夜图纸残片并列。火光下,两物边缘轮廓竟有几分吻合,似曾同属一卷。
他起身,推开书房门。天色微明,雪已止,庭院中人影穿梭,工坊主们正按昨夜指令清点窑炉。楚红袖立于廊下,见他出,抬手轻扣机关鸟尾部机关,竹鸢振翅升空,直扑工坊方向。
陈墨径直走向窑区。匠人们已按图立炉,石英砂、纯碱、石灰分堆码放。一名老匠捧着配比单,眉头紧锁:“此物从未入炉,石英砂粗粝难熔,若火候不准,非但不成器,反炸窑伤人。”
陈墨不语,从怀中取出青铜腰牌,打开暗格,取出那片玻璃残片。他走向炭炉,掀开炉盖,将碎片置于通红炭火之上。众人屏息,只见烈焰吞吐,碎片却无一丝裂痕,反映出通透光晕,如水中沉玉。
“此物即成于石英砂与碱石灰合炼,七分砂、一分碱、一分灰,熔于千度火中,徐徐成液,方可吹制为器。”他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若疑其虚妄,可试观其性。”
匠人上前,以铁钳夹出碎片,冷风一吹,竟未崩裂。有人伸手轻触,惊道:“不烫手?”
陈墨点头:“透光而不导热,可制灯罩、药瓶、窗牖。若用于军中,可制千里镜,百里外敌阵清晰可辨;若用于医馆,可盛药液,污浊立现。”
匠人面面相觑,终有人低头记下配比。窑炉封口,柴火堆叠,火种点燃。火焰自炉底升腾,逐渐转青,窑温攀升。
三日紧工,匠人轮班守炉。陈墨每日亲至,查验火色、测温、调风门。至第七日清晨,窑火渐弱,炉内冷却。匠人颤抖着手启封,取出数件成品——玻璃灯罩、杯盏、薄片,皆通透明净,映光如水。
陈墨取一灯罩罩于油灯之上,置于风口。风起,纸罩立熄,玻璃灯却长明不灭。他又取一杯,注入沸水,递与一匠人:“握之。”
匠人迟疑接过,片刻后睁眼:“外壁温而不烫,水却滚沸。”
陈墨点头:“此物可护灯火不灭,可盛热液不伤手,可作窗牖引光入室,冬日省炭。若朝廷用之,可助天子明察秋毫,医者辨药无误,将士夜行不迷。”
话音未落,庄外马蹄声起。钦差仪仗抵达,赵明远随行,立于队末,目光扫过工坊,嘴角微动。
陈墨迎出,不卑不亢行礼。钦差环视四周,见窑炉未熄,冷笑:“闻少主献奇术,不知此物有何用?莫非欲以雕虫小技,掩‘私聚庄勇、囤粮不售’之罪?”
陈墨不答,只命人抬出两盏灯,一覆纸罩,一覆玻璃。风起,纸罩瞬灭,玻璃灯长明。钦差瞳孔微缩。
陈墨又取玻璃杯,盛沸水,递上:“请大人亲手试之。”
钦差迟疑,伸手轻触杯壁,竟不觉烫,惊道:“此水滚沸,何以不热?”
“因其导热极慢,持之不伤手。”陈墨道,“若用于宫中,可制暖房窗,冬日引光蓄热;若用于军中,可制镜片,百里外敌情可视;若用于太医院,可制药瓶,药色清澈可辨。”
钦差沉默良久,终道:“此物……确有奇用。”
赵明远忽冷笑出声:“不过一透明石器,能值几何?岂能安邦定国?”
陈墨不恼,只道:“技无贵贱,唯用之者分高低。若朝廷容之,我愿献法;若朝廷弃之,我亦可藏之。”
钦差未语,只命人取一盏玻璃灯带回查验。
送走钦差,陈墨返窑区,命匠人继续试制,确保成品稳定。夜深,窑火未熄,三名匠人守炉,待最后一炉冷却开窑。
子时三刻,窑炉温度已达临界,匠人正欲封炉降温,忽觉通风口气流滞涩。一人探头查看,惊呼:“堵了!”
烟道已被沙石填满,炉内气压骤升,炉壁隐隐发红,随时可能炸裂。
匠人急欲疏通,然高温灼人,无法近前。一人欲破墙另开烟道,却被飞溅熔渣击中手臂,倒地不起。另两人被困炉前,进退不得。
楚红袖在机关鸟上察觉异常,竹鸢急转,直扑庄内。她立于檐下,拉响铜铃,三声短促,一声长鸣。
护庄队闻令集结,慕容雪披甲而出,率队直奔工坊。她未走正门,一脚踹开侧墙,砖石崩裂,烟尘四起。三人冲入,见炉火赤红,气流嘶鸣,匠人蜷缩墙角,面如焦炭。
慕容雪挥手,护庄队以湿布覆面,持竹管上前。她亲自执一根长竹管,插入烟道残口,另一端引向外墙。竹管接驳,气流渐通,炉压缓缓下降。
两名黑衣人自屋顶跃下,挥刀直取匠人。慕容雪拔弩,梅花形连弩连发七矢,两人皆中肩膝,跪地不起。她上前掀开其袖,内侧绣有“壬”字暗记。
“又是壬字仓。”她冷声。
匠人得救,窑炉未炸,成品完好。陈墨闻讯赶来,立于炉前,火光映照玻璃器皿,折射出七彩光晕。
他取一盏玻璃灯,置于案上,点燃。灯焰稳定,光透四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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