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管中的赤穗种被封入青铜腰牌夹层,陈墨指尖在金属扣上停了半息。他抬眼望向苏婉娘,她正将“周记货栈”的账册翻至最后一页,算盘珠未动,笔尖却已在纸上勾出三处异常流水。
“昨夜鹰嘴峡缴获的密信,”陈墨开口,“提到了‘内应伏于仓廪之下’。”
苏婉娘落笔一顿。仓廪即合作社主粮仓,现由三百灾民轮班搬运新收稻谷,每日进出登记由护庄队核验。她当即调出三日出入记录,逐条比对工分发放名册。七人未在正式名单中,却每日领取满额工分,且出入时间集中在子时前后,避开了巡查高峰。
“这些人领工分的印鉴,”她指向账册一角,“是用旧式火漆压的,纹路与李氏家仆所用一致。”
陈墨未答,只向门外道:“柳如烟。”
柳如烟自廊下走入,发间金步摇轻晃。她接过一张残破票据,凑近鼻端轻嗅。“火油味混着陈年霉纸,”她说,“昨夜有人用烧焦的‘周记’票据传信,这类纸经火油浸泡后更易点燃,也更难辨字迹。”
“去灾民宿区。”
她点头退下。半个时辰后,她自西区第三排窝棚返回,袖中多出半片焦纸。纸片边缘呈锯齿状,显然是从大张上撕下后又经火燎。她摊开在案:“枕下搜出的,同一人还藏了一双未穿的草鞋,鞋底泥痕与周记货栈后巷的土质相同。”
陈墨将焦纸与账册并列。火痕走向与票据残角吻合,显然是同一张单据的碎片。他抬手召来楚红袖。
“机关哨塔今晨有异动。”楚红袖立于门侧,左臂微动,义肢内透骨钉已就位。“三十六根竹丝中,五根持续震颤,频率与前次火药埋设前相同。”
“定位。”
“西侧灌溉渠闸口。”
陈墨起身,直赴渠边。闸口由青石砌成,表面无损,水流平稳。楚红袖蹲下,以竹制齿轮探入缝隙,缓缓转动。石板下方传来金属摩擦声。她示意士兵后退,亲自撬开暗格——三只火油桶整齐排列,桶身连着麻线,延伸至下游水车动力轴。一旦水车运转,轴心摩擦引线,火油即燃。
“桶内壁有刻痕。”她取出一只倾倒,残油流尽后,一道微小的“李”字显露在底部。
“李氏旧印。”陈墨抚过刻痕,“他们想烧了水车,再嫁祸我们管理失职,动摇灾民信任。”
楚红袖冷笑:“不止。若火起于渠边,蔓延至粮仓只需两刻钟。”
陈墨下令:“拆桶,封线,原地布控。任何人靠近,活捉。”
当夜,柳如烟带回新讯。一名“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昨夜现身城郊破庙,与三名灾民密会,临走时留下一只空陶罐,罐底残留火油与磷粉混合物。她已命教坊司旧部暗中盯守。
“胡万三。”
胡万三在湖边应声。蒸汽船已停靠东岸,炉火未熄。他咬破舌尖,神志清明,随即下令三艘船沿巢湖西线巡行,封锁所有渡口,禁止无符令船只靠岸。
“慕容雪。”
慕容雪立于院中,连弩已上弦。
“带五十人,夜袭破庙。楚红袖随行,带齿轮水车。”
子时,队伍抵达破庙。庙门半塌,内无灯火。慕容雪挥手,十人散开包抄后路。楚红袖将齿轮水车嵌入庙后干涸的引水渠,启动机关。湖水顺着陶管倒流,涌入庙基暗槽。
水声渐响,庙内忽有脚步移动。楚红袖再转齿轮,水量加大。片刻后,地面渗水,几块石板松动。一人从地窖跃出,手持弯刀,被埋伏的士兵扑倒。另两人欲从后窗逃窜,慕容雪抬手,两矢连发,皆中膝弯。
地窖内搜出木箱五只,内藏弯刀二十柄、火油桶六只、引火棉若干。最底层压着一叠密信残片,字迹潦草:“……待春耕时焚田三万亩,断其根基,乱其民心……”
陈墨次日清晨亲至地窖查验。残信用烧焦的边角纸书写,墨迹被水浸过,但仍可辨识。他取出青铜腰牌,将残片与此前缴获的陶管密信对照,笔迹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是李玄策死前亲笔签发的最后一道令。”他合上腰牌,“他们没死心。”
当天午后,陈墨召集苏婉娘、柳如烟、楚红袖于密档室。墙上换回《坤舆万国全图》,但边缘已贴上新标注的警戒区。
“护庄队现有三百人,要监管千余名灾民,已力不从心。”他说。
楚红袖道:“琵琶弦陷阱可扩至灾民区外围,但需专人值守监听竹丝震动。”
“设三级警戒。”陈墨下令,“柳如烟,你选十名女探,以救济登记为名,逐户核查身份。凡有疑点者,标红;曾属士族家仆者,标黄;无异常者,标绿。”
柳如烟领命。三日后,女探陆续回报。九百六十三户登记完毕,其中七十四人标黄,十一人标红。一名女探在东区第七窝棚核查时,发现一孩童颈间铜锁,纹样为双龙缠枝,锁背刻有“李”字小印。
“这锁……”女探递上,“像是李氏嫡支幼子的佩物。”
柳如烟接过细看。锁面磨损严重,但纹路清晰,与她早年在教坊司见过的李玄策幼时佩物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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