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将那粒刻着“金穗稻”三字的稻种攥在掌心,指节泛白。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转身走向机关车,动作干脆,不带一丝迟疑。胡万三站在原地,水龙阵的喷管还冒着蒸腾热气,目光追着他的背影。
“那船,”陈墨停下脚步,未回头,“调出来。”
胡万三一怔:“哪一艘?”
“编号三的补给船。”陈墨终于转过身,腰牌在手中翻了一面,“它运的不是油,是信号。有人用鲸油做引信,把整条运输链变成了发报机。”
慕容雪站在尸体旁,剑尖仍挑着那块蜡封。她低头看了看,又抬头望向陈墨:“赵明远的人不会单独行动。冰刃入喉,不留挣扎痕迹,是‘影子杀手’的收尾手法。但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庐州知府没胆子动火药。”
“所以他不是来杀人的。”陈墨走回尸体旁,蹲下,手指探入衣领内侧,“他是来送东西的。”
慕容雪皱眉。
陈墨从衣缝夹层抽出半枚金属片,边缘有挤压变形的痕迹,显然是被人硬扯断的。他用指甲刮了刮表面,狼头图腾浮现,背面刻着“右翼第三哨”五字,字体粗粝,像是用刀尖硬刻上去的。
“突厥的标记。”慕容雪声音冷了下来,“他们的人已经渗到内线了。”
“不止是渗。”陈墨将徽章递给她,“这是信标。杀人、留种、埋火药,都是为了让我们看见。他们要的不是毁稻,是要让所有人相信——我的技术会失控,我的根基不稳,我的统治靠的是邪术。”
胡万三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头:“那现在怎么办?等他们再动手?”
“不。”陈墨站起身,“我们送火药出去。”
三人同时看向他。
“你疯了?”胡万三脱口而出。
“不是真送。”陈墨目光落在胡万三身上,“你有艘旧船,去年在巢湖沉过一半,修完后一直停在东湾。把它拖出来,刷上运油船的漆,舱底铺满浸过鲸油的麻布。不用装桶,不用点火,只要气味够浓。”
胡万三瞳孔一缩:“你是要让他们跟着船走?”
“他们盯的不是火药。”陈墨将徽章收回袖中,“是火药去哪。只要他们动,信号就会传。郑和的六分仪能定位船位,每两刻钟报一次。我们顺着信号链,反着追。”
胡万三缓缓点头,指节摩挲着扳指:“我亲自押船出港,走南洋老航线,过三江口,直奔外海。”
“你不准上船。”陈墨打断他,“你留下。让副手去,带足干粮和水。船上不许有活口超过三人,且必须是千机阁信得过的人。”
胡万三刚要争辩,陈墨抬手制止:“他们能用信号控机械,也能用信号杀人。我不赌运气。”
他转向慕容雪:“你带人彻查尸体,确认冰刃材质,查清赵明远最近三次调动‘影子杀手’的记录。另外——”他顿了顿,“把这枚徽章带回去,仔细看内侧。”
慕容雪接过,指尖触到一道极细的凹痕,几乎难以察觉。
“不是装饰。”陈墨说,“是码。”
她没问是什么码,只将徽章收入腰囊,翻身上马,缰绳一扯,马蹄翻起泥尘,疾驰而去。
柳如烟是在子时前一刻到的。
她没走正门,而是从后巷翻墙而入,落地无声。发间的金步摇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冷光,她抬手按了按,确认未松动。
陈墨在技枢院密室等她。
“线人不肯见我。”她开门见山,“三年前我从教坊司脱身,她替我顶了罪,被贬去扫堂。她恨我。”
“那你来了。”
“我拿《风月录》里李玄策的私事换了她一面。”柳如烟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纸,“李氏旁支的李承恩,近三日每夜子时出入城西醉月楼。前夜醉酒,被人听见说‘火油已入仓,只等风起’。”
陈墨接过纸,扫了一眼,递回:“醉月楼谁在管?”
“明面是酒肆,暗地是李家子弟的接头点。”柳如烟声音平静,“他们不用密信,用醉话。说完了不认,查不到证据。”
陈墨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信得过那线人?”
“她若想害我,十年前就动手了。”柳如烟抬眼,“她只恨我当年没带她走,但从没出卖过我。”
陈墨点头:“你再去一趟。这次不谈交易,带她看一样东西。”
“什么?”
“那粒被刻字的稻种。”陈墨从腰牌中取出蜡封,“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看见了他们的标记。”
柳如烟接过,指尖抚过蜡壳:“你要让她传话?”
“不。”陈墨摇头,“我要让她害怕。李玄策能往稻种上刻字,就能往她的饭里下药。她若还想活,就会盯紧李承恩的嘴。”
柳如烟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胡万三在天亮前回来了。
船已按计划改装完毕,停在东湾浅水区,船身刷了新漆,舱底铺满湿麻布,鲸油气味浓烈刺鼻。副手是千机阁的老探子,懂信号,会伪装,曾潜入突厥大营七日未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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