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漕运商会总舵所在的“集贤楼”,今夜灯火通明。楼外车马络绎,皆是洛阳城内有头有脸的商贾人物;楼内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派富贵雍容景象。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涌动着的是关乎利益重新分配的暗流。
林凡只带了王伟一人前来赴宴。他今日穿着一身苏婉儿特意准备的月白色杭绸长衫,料子虽非顶级,但剪裁合体,衬得他身姿挺拔,在一群或富态或老成的商人中,显得格外年轻且……格格不入。王伟则努力摆出一副“高级经理”的派头,只是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总忍不住往席面上的珍馐美馔瞟。
商会会长姓郑,是个面团团富家翁模样的人,未语先笑,亲自将林凡引到上座,言辞客气周到,仿佛真心欢迎这位长安来的新贵。但席间其余几位副会长、执事,目光中的审视、怀疑,甚至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却如同细针般刺来。
“林东家少年英才,名动长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郑会长举杯,笑呵呵道,“只是不知林东家这‘林氏百货’落户洛阳,对这洛阳商界的规矩,了解几分啊?”
开场便是绵里藏针。王伟在林凡身后暗自撇嘴,心道:来了来了,下马威。
林凡从容举杯还礼,笑容温和:“郑会长过誉。晚辈初来乍到,正要向诸位前辈请教。所谓规矩,无非是互利共赢,诚信经营。晚辈以为,只要秉持此心,规矩自然通透。”
他答得不卑不亢,将“规矩”从潜规则的层面,拉回到了明面的商业道德上。
一位姓赵的副会长,掌管着洛阳大半的码头力夫,性子较急,闻言冷哼一声:“说得轻巧!林东家生意做得大,肥皂、香水、白糖,还有那什么方便面,风头无两。可这货物往来,总离不开漕运吧?不知林东家日后这货,是打算走谁家的船啊?”
图穷匕见。这是在逼林凡表态,选择站队,或者说,是逼他交出物流命脉。
林凡早有准备,放下酒杯,慢条斯理道:“赵会长所言极是。货物周转,乃商业命脉。不瞒诸位,晚辈正有一事,想与诸位前辈商议。”
他朝王伟使了个眼色。王伟立刻从随身携带的、一个仿照现代公文包制作的皮囊中,取出一卷裱糊好的大幅纸张——这是林凡能想到的,最接近“PPT”的展示方式了。
纸张展开,上面用清晰的炭笔线条和工整小楷,绘制着简单的路线图、表格和数据对比。这正是林凡结合手机查阅的零星信息和自身理解,整理出的“洛阳-长安陆路货运联盟”初步规划。
“诸位请看,”林凡拿起一根细木棍充当教鞭,点在图纸上,“如今长安至洛阳,漕运虽便捷,但受天时、水位、闸口所限,时有延误,且运费高昂。晚辈设想,联合沿途信誉良好的驿站、脚店、车马行,成立一个‘陆路货运联盟’。”
他侃侃而谈,阐述了标准化运费、固定班次、时效承诺、货损包赔等概念。这些都是现代物流的基本要素,但在当时听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席间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固定班次?下雨下雪你也走?”
“时效承诺?货物晚到你还赔钱?林东家,你不是在做善事吧?”
“联合那些散兵游勇?他们能有什么信誉!林东家,你怕不是被人骗了?”
质疑声此起彼伏。王伟听得心头火起,恨不得撸袖子跟他们辩论三百回合,却被林凡用眼神制止。
林凡脸上依旧带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等声音稍歇,才缓缓道:“诸位前辈的顾虑,晚辈明白。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联盟来整合资源,订立规矩。初期,联盟主要承接我‘林氏商号’自身的货物,以做示范。若模式可行,不仅能降低我等商家的成本,更能为在座诸位提供多一种选择,甚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速放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甚至,我们可以借此,将洛阳的货物,更快速、更可靠地运往更远的地方,比如,河东、河北,乃至……塞外。这其中的利润,想必诸位比晚辈更清楚。”
利益,永远是打动商人最有效的武器。原本充满嘲讽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不少。几个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商人,眼神也开始闪烁起来。
郑会长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角落响起:“林东家好大的口气。只是,你这陆路联盟若成了,将我漕运商会置于何地?岂不是要断我等数千弟兄的活路?”
说话的是商会一位姓钱的执事,掌管着一段关键河道的水闸,素来以手段狠辣着称。
林凡看向他,笑容不变:“钱执事言重了。陆运与漕运,各有优劣,本该互补,而非互斥。譬如我那方便面,军情紧急时,陆路快马加鞭,岂不优于水路迂回?而大宗笨重货物,自然还是漕运更为经济。联盟并非要取代漕运,而是为市场多提供一个选项,最终受益的,是所有的商家和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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