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呜咽着卷过峡谷,将刺鼻的血腥味狠狠塞进每个人的口鼻,此地本是寒冷无比,冻土坚硬,但却被战场厮杀流出来的温热血液所覆盖。
玉漱公主的目光穿透风雪,死死钉在金秀成瘫软在雪地上的躯体上,那脖颈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无声地控诉着方才那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
“职责所在,还请丽妃见谅。”
赵信的声音就在耳畔,冰冷的态度让人心寒,玉漱的指尖深深掐进柔软的掌心,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几乎让她麻木的心抽搐了一下。
她艰难地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混乱的战场,那里堆积着更多高丽士卒的尸体,层层叠叠。
她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一个贡品般的公主,连自己的命运都攥在别人手里,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大秦将军的“职责”?
一丝苦涩的冰凉沿着喉咙滑下,她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嘴唇抿成一道苍白的直线,再未看赵信一眼。
赵信甚至没有等待她更多的反应。他利落地转身,声音穿透呼啸的风雪,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割下金秀成首级,悬于高杆,传示三军!令高丽余孽速降!”
“喏!”
王贲应声如雷,大步上前。雪亮的环首刀在惨淡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玉漱猛地闭上眼睛,但迟了。那刀锋入肉的闷响,以及头颅被提起时骨骼筋腱断裂的细微声音,清晰地刺入她的耳膜。
再睁眼时,王贲手中已提着金秀成那颗须发怒张、双目圆睁的头颅。血水顺着断颈滴落,在雪地上砸开一朵朵小小的、刺目的红花。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她看着王贲将那头颅高高绑在一根临时竖起的粗木杆顶端。那颗头颅在寒风中微微晃动,空洞的眼睛正对着她,也对着下方那片浸透同胞鲜血的雪原。
她无力地别过脸,身体微微颤抖。这就是小国的悲哀,将领的头颅只能成为敌人震慑军心的道具,而她,连阻止一声悲泣的资格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金秀成的首级,如同一面染血的旗帜,在战场上空升起。那狰狞的面容在风雪中摇晃,带来的是压倒性的绝望。
“将军死了!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
“金将军……首级!”
“败了!败了!”
绝望的呼喊如同瘟疫,瞬间席卷了残余的高丽军阵。原本还在零星抵抗的士卒,如同被抽去了脊骨,眼中最后一点血勇之火彻底熄灭。
哐当、哐当……兵器坠落的声音此起彼伏,砸在冻结的雪地上,也砸在每一个幸存高丽士卒的心上。他们木然地跪倒在冰冷的泥泞里,任凭秦军士兵粗暴地将武器踢开,用绳索捆绑。
战场渐渐沉寂,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呼呼的寒风声,王贲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走来,单膝跪地,声音沉重:“禀将军,高丽伏兵五万余众,阵亡、重伤者约两万七千之数,余下两万三千余人尽数投降!我军……”他顿了一下,语气带着压抑的痛楚,“阵亡一千八百七十六人,重伤三百余,大多……皆是毁于投石火雨!”
赵信负手而立,目光扫过战场。秦军士兵正在收敛袍泽的遗体,动作沉重而肃穆。那些被投石砸碎、被烈焰吞噬的焦黑残骸,刺痛了他的眼睛。
每一个倒下的,都是他带出函谷关、朝夕相处的袍泽!此次大战虽然大胜,但是一股冰冷的怒火仍然在他胸腔里炸开,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降卒?”
赵信的声音像冰锥,刺骨地响起,“如何处置?”
南宫彦上前一步,脸上同样毫无波澜,只有军人的冷酷:“将军,按我大秦惯例,降卒尽数坑杀,以绝后患,震慑不臣!”
赵信的目光掠过跪伏在泥雪中的黑压压一片高丽俘虏,又落回那些覆盖着秦军战袍的遗体上。
秦国律法森严,疆域是靠铁与血铸就的。仁慈?那是留给死去的秦军儿郎的墓碑!今日若放过这些降卒,谁又能保证来日他们不会再次举起刀枪?
哪怕高丽并没有威胁到大秦的能力,但秦国确不需要任何可能燎原的火星,就算只是一点微弱的余烬!恶名?他赵信一人担了便是。
“尽数坑杀!”
四个字,斩钉截铁,带着铁与血的腥气,从赵信齿缝间迸出,没有丝毫犹豫,“即刻动手!”
“喏!”
周围将领齐声应和,声音冰冷,透着理所当然的杀气。坑杀,这本就是秦军处置顽抗之敌的常规手段,甚至可以说是老传统,无人觉得有何不妥。
“什么?!”
一声颤抖的惊呼骤然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玉漱公主猛地从马车旁冲出,不顾侍女惊慌的拉扯,踉跄着冲到赵信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脸色煞白如雪,嘴唇哆嗦着:“赵将军!你…你方才说什么?坑…坑杀?”她指向远处被驱赶着、如同待宰羔羊般挤在一起的高丽降卒,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已然放下兵器投降了!他们也是人啊!上有父母妻儿,只是…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将军!求您开恩,饶他们一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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