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的喉间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青筋暴起的右手狠狠攥住桌上那尊明代白玉貔貅。温润的玉质在掌心沁出寒意,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灼痛。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梓琪跪在书房时,这尊貔貅正端坐在博古架最高处,见证过她泪湿衣襟的模样——那时她为救涵曦阿姨,眼中的恳切几乎能融化千年寒冰。
而现在,那双眼眸里倒映的却是孙启正的身影。
白玉貔貅撞在防弹玻璃上,在价值百万的幕墙留下蛛网般的裂痕。飞溅的玉屑掠过顾明远紧绷的下颌,在晨光中划出细碎的银光。他踉跄着扶住真皮大板台,指甲深深掐进意大利进口的胡桃木桌面,恍惚间竟觉得这木纹与梓琪颈间的女娲血脉印记有些相似——都是看似温润,实则暗藏锋芒。
手机在红木托盘里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的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像二十三个燃烧的烙铁。纪委监察室的来电显示被他按灭第七次时,内线电话突然炸响,刺耳的蜂鸣声惊得他打翻了景德镇青瓷茶盏。茶水在《三峡集团2024年度社会责任报告》烫金封面上蜿蜒成河,国之重器,民生基石八个烫金字逐渐晕染成血色。
顾总,董事会提前到九点。秘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另外...您夫人的姐姐在楼下,说必须见您。
顾明远盯着墙上的电子时钟,红色数字08:17像滴落在宣纸上的朱砂,正缓缓洇开。他想起三天前那个暴雨夜,侄儿顾泽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小叔,出事了!那些润滑油...话音未落,信号便被刺耳的电流声切断。当时他正在书房擦拭山河社稷图残片,指尖残留的青铜锈迹与听筒上的冷汗混在一起,竟在掌心凝成暗红的痂。
电梯上升的嗡鸣中,顾明远隔着磨砂玻璃看见妻子姐姐林淑琴的身影。她穿着十年前自己送的香奈儿套装,袖口却磨出了毛边,烫过的卷发乱糟糟地扎成马尾,全然不见往日贵妇模样。记忆突然闪回二十年前,那时他刚进三峡集团,是林淑琴变卖嫁妆资助他攻读在职博士。此刻她捧着保温桶的手在发抖,桶盖缝隙里飘出当归鸡汤的香气,却让他胃部泛起阵阵痉挛。
明远,泽泽他...林淑琴的眼泪砸在他定制西装的暗纹上,洇出深色的斑点,他从小就崇拜你,说要像小叔一样做顶天立地的人...
够了!顾明远猛地甩开她的手,保温桶应声落地。滚烫的汤汁溅在林淑琴小腿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拽住他的西装下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当年你爸走的时候,要不是我...
当年是当年!顾明远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现出风机倒塌时的监控画面——那台编号SG-07的机组,正是用了顾泽公司供应的劣质润滑油。火光冲天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二十万户家庭此起彼伏的尖叫,看见舆论场里#顾明远亲属涉贪腐#的词条如病毒般扩散。
林淑琴突然瘫坐在地,保养精致的指甲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你忘了你妈临终前怎么说的?要照顾好林家...她的哭诉被电梯门开启的叮咚声截断,顾明远望着走廊尽头西装革履的法务团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当他转身时,看见林淑琴从保温桶夹层抽出一叠泛黄的纸——是二十年前的借款合同,借款人签名处,顾明远三个字力透纸背。
会议室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全息投影上,事故现场的3D模型正在不断放大:断裂的叶片如折断的巨翼,扭曲的塔筒像垂死者的手指,还有那个在润滑油储罐前鬼鬼祟祟的身影,虽然模糊,却与顾泽身形高度吻合。
顾总,公安部经侦总队已经介入。法务总监推了推金丝眼镜,激光笔在屏幕上划出刺眼的红线,现在最关键的是...
顾明远突然按住太阳穴,三年前在迪拜谈项目时被刺客划伤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他想起梓琪穿越前的那个深夜,她站在时空阵法的蓝光中,发梢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顾大哥,等我回来。可她回来后,却连一条短信都没发,径直去了孙启正的私人会所。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匿名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梓琪与孙启正相谈甚欢,背景墙上挂着半幅山河社稷图——与他献出的残片严丝合缝。顾明远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当年为获取这块残片,他亲手了结了那个黑市掮客,尸体至今沉在长江某处。
顾总?财务总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审计报告显示,润滑油采购价高出市场价37%,而且...
我要听解决办法!顾明远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投影仪遥控器跌落地面。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一张张紧绷的脸,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初入集团时,老领导教他的话:在三峡,要么做定海神针,要么做过河卒子。
法务总监清了清嗓子:从法律角度,建议立即与涉事公司解除合同,将顾泽...他顿了顿,作为独立责任人移交司法机关。这样至少能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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