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闻声回头,见徐妙锦一身素色常服,手里捧着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步履轻缓地走到近前。暖阁内的凝重似乎被她身上那份沉静温润的气息冲淡了些许,烛火映在她眉眼间,是相伴多年的默契与通透。
他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方才紧绷的心绪稍缓,淡淡一笑:“没什么,不过是想些……远虑罢了。”
徐妙锦何等敏锐,早已从他眉宇间看出几分不同寻常,却不多问,只顺势看向窗外沉沉夜色,轻声道:“陛下近日总为西洋的事劳神,昨日还见郑和递上的海图,密密麻麻标注着新航线,想来又是桩大功绩。”
提到下西洋,朱棣眼中果然泛起光亮,那是属于开拓者的豪情:“是啊,三宝这一路,不仅扬我大明国威,更带回了异域的奇珍、技艺,还有那些臣服的邦国。朕要的,从来不止是这万里江山的安稳,更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华夏文明,能容四海,亦能泽被四方。”
他顿了顿,指尖在茶盏沿轻轻摩挲,语气不自觉地沉了些:“只是……行远路,总怕脚下有暗礁。就像这西洋航船,看似乘风破浪,谁知哪日会遇上风暴、礁石,或是人心叵测。”
徐妙锦听出他话里有话,安静片刻,才温声道:“陛下是君王,思虑自然比旁人深。但臣妾记得,当年靖难,陛下也是凭着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才定了天下。如今既有宏图,又有贤臣良将相助,纵有暗礁,总能寻到避开的法子。”
她抬眸看向他,目光清澈而坚定:“就像陛下总说,百姓要的是安居乐业,那便先护好眼前的安稳。至于那些‘远虑’,若真是关乎家国,陛下自会有决断。只是……莫要让自己太累了。”
朱棣望着她眼中熟悉的关切,心中一暖。这世间,或许只有她,能在他运筹帷幄、雷霆万钧之余,轻轻一句“莫要太累”,便触到他最柔软的地方。
他放下茶盏,握住她的手,那双手虽已不复少女柔嫩,却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度:“你说得是。既为君王,担这份责任是应当的。只是方才想起些事,关乎两个孩子……罢了,不说这些。”
他转开话题,语气轻快了些:“过几日三宝回来,朕让御膳房做些他带回来的暹罗米糕,你不是一直想尝尝异域风味么?”
徐妙锦笑了,眼底漾起温柔的涟漪:“好啊。不过臣妾更盼着,他能带回更多‘平安’的消息——无论船上的将士,还是那些远方的邦国,都能安稳。”
“会的。”朱棣重重点头,望向窗外的目光重新变得深邃而坚定。
暖阁内,龙涎香依旧缭绕,烛火映着帝后相握的手,仿佛将江山的重负与寻常的温情,悄然融在了一起。那些关于时空、神器与牺牲的暗涌,暂时被这片刻的安宁掩下,却也让他更加清楚——他要守护的,从来都不止是大明的疆土,更是这疆土上,所有值得被珍视的人和希望。
对了,那个刘杰我看着就喜欢。就让我们做长辈的好好关爱这个未来的后辈。朱棣说。
徐妙锦闻言,唇边笑意更深了些,眼波流转间带着了然的温和:“陛下也瞧着他好了?臣妾先前远远见过一面,那年轻人虽穿着寻常,眉宇间却有股磊落气,说话行事也透着股赤诚,不似那些惯会钻营的。”
她抬手为朱棣续了些热茶,接着道:“听陛下这意思,是把他当作自家晚辈看了。也是,他们两个孩子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又背着那般重的担子,身边若没个能依傍的长辈,该多难。”
朱棣嗯了一声,指尖在膝上轻轻叩着:“他为了护着梓琪,连自个儿的性命都能豁出去,这份情分,这份担当,朕瞧着动容。寻常人家的长辈,见着后生有这份心性,尚且要多照拂几分,何况他们是为了天下苍生涉险。”
“陛下说得是。”徐妙锦点头,语气里添了几分真切的怜惜,“往后宫里若是做些新奇点心,或是有合时宜的衣物,臣妾让人多备一份送去。他们在这儿无亲无故,咱们做长辈的,能帮衬一把是一把。”
她顿了顿,看向朱棣,眼底带着一丝聪慧的考量:“不过也得拿捏好分寸,毕竟他们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咱们的关爱,是让他们在这陌生的时空中能多几分暖意,而非成为他们的牵绊才好。”
朱棣闻言,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得极是。既不能让他们觉得孤苦无依,也不能让他们因这份关照失了锐气。朕是君王,更是看着他们便想起自家晚辈的长辈,护着他们,也是护着这天下的一份可能。”
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入喉间,仿佛也熨帖了心底那份沉重。窗外夜色依旧深沉,但想到刘杰与梓琪,想到身边这位与自己相知相伴的皇后,想到万里江山的生民,他心中那份作为帝王的责任感,与作为长辈的温情,渐渐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种更沉稳的力量。
“就依你说的,往后多照看些。”朱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柔和,“让他们知道,在这大明的土地上,不止有江山社稷的重负,也有长辈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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