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铁夫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那最后一句如同毒蛇吐信的低语却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喻伟民的耳膜,更深深刺入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为了梓琪……也为了你自己体内的‘定时炸弹’……”
小院里死寂一片,只有长白山的风穿过新生的石榴树叶,发出单调而冰冷的沙沙声,像是在为这凝固的绝望伴奏。喻伟民周身狂暴的气旋早已消散无踪,那足以碾碎石板的恐怖力量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个僵立在狼藉中的、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灵魂的高大躯壳。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上。这双手,曾握过水利工程的图纸,沾过测量仪器的灰尘,也曾笨拙地为年幼的梓琪扎过歪歪扭扭的小辫。它们本应属于一个平凡的水利局小处长,一个为女儿成绩单发愁、为母亲赡养费与兄弟争执的普通男人。
可如今呢?
这双手沾满了什么?
是千里寻女的风尘仆仆?是带着陈珊(晓禾)穿越险境的汗水?是为了保护2020年那个可能被卷入旋涡的女儿,不得不与刘权这个昔日仇敌虚与委蛇、甚至暗中联手时沾染的、洗不净的阴霾与血腥?是在这风云诡谲、规则扭曲的白帝世界里,一次次挣扎求生、艰难立足时,被迫磨出的老茧与刻上的伤痕?
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路。
他以为带着陈珊找到了女儿,就是终点。
他以为拼尽全力在这恐怖的世界站稳脚跟,就能为女儿撑起一片安稳的天空。
可喻铁夫那壶名为“醒世”的毒酒,彻底浇灭了他所有的“以为”。
**“到头来……只是徒劳?”** 喻伟民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什么寻女?
什么保护?
什么站稳脚跟?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别人棋盘上早已标注好的轨迹!他和梓琪,这对在命运风暴中挣扎相拥的父女,从来就不是什么主角,只是被精心挑选、被无情利用的……**工具**!是那个隐藏在喻铁夫身后、如同阴云般笼罩一切的“主公”,用来收集那散落在不同时空的十二颗龙珠的棋子!
更可笑、更残忍的是——
当龙珠集齐,当他们的“工具”价值被榨干殆尽之时,等待他们的,根本不是解脱和安宁。而是……**被抹杀**!
像用过的抹布一样被丢弃!像失去价值的零件一样被销毁!那个“主公”会像捏死两只蚂蚁一样,轻易地结束他和梓琪的生命,只为确保他的秘密不被泄露,他的目标得以达成!
“噗通——”
喻伟民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龟裂的青石板上。那坚硬的石头硌得他骨头生疼,却远不及心口那撕裂般的剧痛。他佝偻着背,像一只被彻底击垮的、伤痕累累的巨兽,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一滴滚烫的液体,重重砸落在手背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浑浊的水花。不是汗,是泪。这个在女儿面前永远如山岳般可靠的父亲,这个在敌人面前永不低头的男人,此刻,被那名为“真相”的绝望碾碎了所有的坚强。
他看到了什么?
是梓琪清澈信任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对父亲的依恋。
是新月那淡漠却始终守护在女儿身旁的红色身影,带着跨越时空的孤寂。
是晓禾(陈珊)懵懂茫然、只认他为“父亲”的依赖眼神,像一只被强行剪断了翅膀的雏鸟。
是阿凤……那个他还不甚了解,却注定要在恐惧中“勇敢”赴死的女孩。
还有……刘权。
那个他恨过、怨过、最后又带着复杂心情看他死去的男人。原来他所有的“残忍”,都是在执行一套冰冷高效的“锻造”程序,是为了将她们塑造成……祭品!
而他喻伟民自己呢?
他体内那躁动不安、随时可能将他拖入深渊的善恶轮转术之力,喻铁夫口中的“定时炸弹”……这竟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是确保他这个“工具”能在特定时刻发挥特定作用、或者在失去价值后“自我清理”的后门?
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感觉自己正坠向一个深不见底、漆黑冰冷的深渊,下方没有光,只有无尽的绝望和那个“主公”无声的、嘲讽的凝视。
“不……”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呜咽,终于从他胸腔深处挤了出来,带着血沫的气息,“不能……这样……”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喻铁夫离去的方向,又猛地转向紧闭的屋门——那后面,是他失而复得的女儿,是他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珍宝!
工具?
棋子?
被抹杀的结局?
**绝不!**
一股沉寂已久的、比善恶轮转术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力量,如同被点燃的地底熔岩,在他濒临破碎的灵魂深处轰然爆发!那不是术法的力量,而是一个父亲在得知女儿将被推上祭坛、自己却无能为力时,所迸发出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焰与誓死守护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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