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每一寸感知。
叶尘的意识在其中沉浮,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虚无。道基崩碎的痛楚似乎已经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疲惫,仿佛灵魂本身都被抽空,只剩下最微弱的一点真灵,在永恒的黑暗中随风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他尝试凝聚思绪,却如同伸手搅动深潭,只带起一片浑浊,什么也抓不住。唯有一点模糊的印象残留——一片决绝的净化之光,一声充满不甘的怨毒嘶吼,还有……一个不断坠落、不断燃烧的庞大阴影。
灯塔……
还有……她……
那点真灵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黑暗中挣扎的萤火。
……
一点冰凉,落在额头。
并非真实的触感,更像是一种意识层面的浸润,带着某种温和却坚韧的力量,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渗入干涸皲裂的大地。
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缕微光。
紧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屏障传来。
“……生命体征……极其微弱……道基……完全感知不到了……”
“……源质补充……不能停……他的身体像个漏斗……”
“……胥童带来的那点‘清泉’……杯水车薪……”
是镜南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疲惫。还有……嘉丽博士?她们在说什么?源质?清泉?
叶尘的意识努力地想要聚焦,却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得见光影晃动,听得到声音嘈杂,却无法理解其意。
那点额间的冰凉再次传来,这一次,更加清晰了一些。伴随着这股凉意的,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灵气?
不,不完全一样。比灵气更……有生机?更像是……生命源质,却被剔除了所有的狂暴与猩红,只剩下最本源的温和与滋养。
这丝力量细若游丝,却顽强地在他近乎死寂的经脉中游走,试图点燃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生机火星。
“……外面……情况怎么样?” 又一个声音响起,低沉而沙哑,充满了疲惫。是马克。
“……混乱。大规模的噬极兽失去了统一指挥,陷入狂暴,互相攻击,但也……更危险了。地面据点损失惨重。” 镜南的声音带着沉重,“不过,猩红素的浓度……似乎在缓慢下降。胥童说,他们能感觉到,大地深处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减轻了。”
猩红素下降?压迫感减轻?
叶尘的真灵再次颤动。玄玑……成功了吗?她……
一股强烈的意念试图冲破黑暗的束缚,却如同撞在无形的墙壁上,徒劳无功。反而引动了灵魂深处潜藏的、道基崩碎后留下的某种空乏剧痛,让他那点微弱的意识几乎再次溃散。
那丝外来的清凉能量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挣扎,加快了流动,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试图平复他意识层面的动荡。
……
时间的概念依旧模糊。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叶尘感觉到那丝外来的能量并未消失,反而在持续地、极其缓慢地滋养着他那如同焦土般的经脉。虽然距离修复遥不可及,却像是一滴甘霖,勉强维系着那片废墟不至于彻底化为飞灰。
他的意识,也终于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力量,能够“内视”自身。
丹田之内,空空如也。曾经光华万丈的金丹,巍峨耸立的九层道台,如今只剩下一片黯淡的、布满裂痕的虚无。几缕残存的本源之气,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微弱地摇曳着,维系着最后的生机不灭。
而在识海深处,那枚名为“岳”的魔枢,静静悬浮着。
它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暗沉的颜色仿佛深邃了许多,表面流淌的光芒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躁动不安的掠夺之意,反而显得……更加内敛,更加沉寂。仿佛饱餐之后的巨兽,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但它散发出的那种洪荒、古老的气息,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厚重。
叶尘尝试去感应它,却只得到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魔枢不再回应他的呼唤,也不再主动汲取他的力量。它只是在那里,如同一个冰冷的、与他共存的黑洞。
是那一击,耗尽了它暂时的**?还是……它从自己献祭的道基与规则中,得到了某种“满足”,进入了某种蜕变的状态?
无从得知。
就在这时,外界的声音再次变得清晰了一些。
“……他动了!眼皮!刚才他的眼皮动了一下!” 一个带着惊喜的、年轻些的声音喊道,是某个医疗区的助手。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叶尘感觉到有温暖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似乎在探查着什么。那触感带着一丝熟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是镜南。
“……脉搏似乎……强了一点点?” 镜南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惊喜,随即又凝重起来,“但道基……依旧感知不到任何重建的迹象。他的身体,现在就像是一座被彻底掏空、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宫殿,我们输入再多的生命源质,也如同往破漏的瓦罐里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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