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老茶馆，民国三代人 第165章 无妄之灾

宋少轩得知对方身份后，心里便有了计较。他不便亲自出面，便找来张广，托他去查查那位曹巡长的底细。

张广一听，眉头顿时皱紧了：“爷，您怎么跟这人扯上关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鸟！他原本在城防营当差，那年纵兵抢劫，怕是捞着了不少好处。后来贿赂上司谋了个巡官的缺，当了官更是变着法子捞钱。自己开着赌档，还打压沿街商贩。如今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混上了巡长。这人从根子上就烂透了，您可千万要当心。”

“不是我与他有瓜葛，是这家伙在背后算计我。”宋少轩将烟馆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新烟馆出事，竟扯上了他。你帮我探探，看他究竟什么路数。”

“这还了得！”张广顿时心头火起，“爷放心，我这就去摸他的底。”

他当即着手布置：一面召集街面上的老江湖喝酒套话，一面让大勇暗中盯梢，摸清曹巡长常去的地方、往来的人物，连平日言谈习惯都不放过。

张广特意约了东城几个常在街面走动的痞子，选在“胜春和”吃烤肉。四九城的烤肉与东瀛做法颇有几分相似，实则是源自蒙古的传统吃法：用一块铸铁炙子烤肉，风味独特，流传甚广。最老字号的“烤肉宛”，据说能追溯到康熙年间。

吃这烤肉须得站着才够味儿：烤炉摆在中间，四周摆几条长凳。食客们半躬着身，或直接站着，或一只脚踏在凳上，手里握着一尺来长的特制木筷，边烤边吃。再打上一斤烧刀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架势十足，最合这帮街头汉子的脾性。既能痛快吃肉，又不怕天寒地冻。

张广让彪子去请人，不多时，几个痞子便到了。这几个穷得连件厚棉袄都置办不起，裹着单衣一路小跑而来，像耗子似的钻进店里，却还强撑着挺直腰板，抱拳道：“张爷太客气了，难为您还惦记着兄弟们。”

“都过来坐，一人先来两壶，喝上四两暖暖身子。”张广连忙招呼，“肉都拌好了，羊里脊、牛里脊，切的都是顶好的黄瓜条，管够！咱们江湖人，就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嘿，最好还能论秤分金银呐！”几个痞子嬉笑着附和。

张广也不多话，拿起长筷翻动着炙子上的肉片，招呼众人吃喝。酒过三巡，他看似随意地问了几句，很快就摸清了曹巡长的底细，也猜到了他为何这般行事。

原来这片地界早已被曹巡长榨得油尽灯枯：摆摊的全被他逼走了，赌档里又尽是骗局，如今连个像样的客源都没有。前些日子他更是放出话来，说是马上就要调任，这穷酸地方他再也不愿踏足了。

大勇虽还是个半大少年，胜在机灵。他悄无声息地跟在曹巡长一行人身后，竟无人注意他。此刻，他正屏息凝神，将前方二人的对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只听那个臭脚巡正弓着腰，巴结地凑近曹巡长：“曹爷，您说那事儿……真能成吗？”

“嗨，都是一个套路！”曹巡长得意地哼笑一声，“等那几个蒙古人到了衙门，肯定得塞钱打点。只要那姓宋的小子敢收钱！我早就安排好了，立刻就能给他按个‘监管不严’的罪名！到时候，他的位置就是我的。哼，他要是识相，花点钱或许还能保住小命。这大烟差事可是肥缺啊，往后孝敬的人还能少了？”

“高！曹爷您真是神机妙算！”臭脚巡赶紧赔笑，“那您高升了，可得带上我啊，也让小的沾沾光。”

“放心，亏待不了你。”曹巡长志得意满，“我早就打听清楚了，那小子的靠山早就倒了，人都灰溜溜跑外省去了。我又上下打点了一番，这事啊，十拿九稳！”

大勇一字不落地记下这番话，匆匆赶回张广处，一五一十地禀报。至此，张广终于彻底摸清了对方的阴谋。

宋少轩又寻到了那家烟馆的老板，仔细问清了来龙去脉。原来当初是曹巡长亲口承诺替他“打点一切”，他才特意从承德赶来京城，前前后后花了一千大洋打通关节，开了这家烟馆。谁知刚开门营业，铺子就被抄了，人也被关了进去。

事后他去找曹巡长理论，反被对方带人轰了出来，正是一肚子冤屈无处发泄。宋少轩手下的巡官也证实：那所谓的“十余车被扣货物”，他们压根连见都没见过。分明是曹巡长私下带人昧下了。

几方消息一汇合，宋少轩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真相。他并未得罪过谁，与曹巡长也素无冤仇。人家纯粹是看中了他这个肥缺，就要用这般下作手段把他拉下马！

宋少轩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心中已有了盘算：“既然你看中了我这差事，好啊，我就让你亲自尝尝这差事的滋味。”

他先是找来阿古达木，安排他与烟馆老板碰面，让两人明白究竟是谁在背后耍弄手段。随后，他带着二人面见署长，将整件事情全盘告知署长。直言若官场如此黑暗，这巡长的差事不干也罢。

他不仅当场请辞，更表示要设宴答谢诸位同僚，从此安心经商，再不与衙门往来。

署长嘴上虽作挽留，眼中却藏着几分闪烁。宋少轩一眼看穿这份虚情假意。若真心挽留，怎会半句实在话都没有？提起宴请反倒答应得爽快。看来此事若没有署长默许，曹巡长岂敢如此肆无忌惮？

辞别署长后，宋少轩回到茶馆静候二公子赴约。午后，二公子挽着一位明艳女子翩然而至，笑问道：“怎的送来封没头没尾的信？究竟何事要帮忙？”

宋少轩当即将事情和盘托出，恳切的求着二公子道：“小的不敢劳您亲自出面，只求明日宴席上您能露个面，说几句场面话。借您这般身份压个阵，小的脸上有面，他们往后便不敢再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