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李国庆最后那句“风险自负”像冰锥一样刺入梅小丽的耳膜,随之而来的是电话被挂断的忙音。窗外暴雨如注,疯狂冲刷着玻璃窗,发出令人心慌的噪音。
小丽握着听筒,僵立在原地,手心的冷汗几乎让她握不住这小小的塑料物件。
匿名渠道?不可控的风险?
李国庆提供了一条或许能通往光明的路径,但路径两旁却是万丈深渊。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站在雷区的孤兵,每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
阿鹏的安危、工厂的命运、几十号工人的生计,此刻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肩上,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她被这种巨大的孤立感和恐惧感吞噬时,办公桌另一部电话的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里几乎凝滞的空气。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她一跳,心脏狂跳不止。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稳定心神,接起了电话。
“喂?”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妹?是你吗?我是小红!”电话那头传来大姐梅小红急切而清晰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夹杂着雨声和货车的引擎声,“我刚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是你们厂那个工头,王大山打到我超市办公室的,说得不清不楚,只说你可能遇到了大麻烦,厂子很危险,让我赶紧联系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小丽愣住了。
王大山?那个憨厚少言的工头,他怎么会……怎么会想到越过自己直接去找小红?但旋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散了心头的部分寒意。
原来,她并不是完全孤立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些她视为家人的工人们,正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她,试图保护她!
还不等小丽回答,另一个略带喘息的声音也插了进来,是通过分机或者另一部电话接进来的:“大姐!小妹!还有我!小艳!我刚也接到电话了,是周建国……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深圳这边有外资大厂要恶意搞垮你的厂子,还可能有黑社会手段!他急得不行,让我一定要问问你到底怎么样了!需要家里做什么?”
三姐妹的声音,通过两根电话线,在这暴雨之夜奇迹般地汇聚在了一起。
小丽听着姐姐们焦急的询问,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一直习惯了自己扛起所有事情,不想让家人担心,尤其是在老家照顾母亲、各自也有诸多不易的姐姐们。可此刻,听到她们的声音,感受到那份毫不迟疑的关切,她筑起的心防瞬间土崩瓦解。
她再也忍不住,声音哽咽着,将青山集团的收购威胁、何启明的步步紧逼、阿鹏的被迫离去和现在的危险卧底、以及李国庆那句沉重的“风险自负”,尽可能简洁地说了出来。她的叙述时而急促,时而停顿,窗外的雷声偶尔炸响,仿佛在为她的困境做着残酷的注脚。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电流的嘶嘶声和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小丽能想象到姐姐们此刻震惊和愤怒的表情。
“王八蛋!”最先爆发的是小红,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带着百货公司经理特有的那种泼辣和决断,“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外资了不起?就可以无法无天?!小丽你别怕!他们不是要断你生产吗?我这边刚到了一批从省城拉回来的日用百货,里面有好多电子元件,是给超市家电维修部备的货!我马上让物流车改道!亲自押车给你送过去!不就是芯片吗?我们先顶着!”
“妹妹!”小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温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这边康复中心有不少伤员家属,都是以前厂子里下来的,讲义气,人也可靠!我这就让他们组织一下,轮流去你厂区附近守着!不需要他们动手,就是给人看看,咱们不是没人管的!周建国……他虽然人不在,但刚才电话里说了,他懂点简单的电路,可以想办法帮你们厂子弄个临时的报警或者监控设备,防着有人使坏!”
小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想象着小红顶着暴雨,押送着满载希望的货物从县城赶往深圳;想象着小艳动员起那些质朴的工人家庭,在厂区外围组成一道人墙;想象着周建国这个曾经的“败家男人”,此刻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用技术保护这个家……她们没有追问细节,没有抱怨风险,而是用最快、最直接的方式,拿出了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
这不是锦上添花,这是雪中送炭!
是绝境之中,来自血脉至亲最毫不犹豫的驰援!
“谢谢……谢谢你们……”小丽哽咽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最简单的两个字。
但其中蕴含的情感,电话那头的姐们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红干脆利落地说,“我这就去安排车!保持联系!” “小丽,你千万小心!我们的人天亮前就能到一部分!”小艳叮嘱道。 电话匆匆挂断,她们要去分头行动了。
小丽放下电话,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窗外的暴雨似乎不再那么令人恐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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