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定风波(3)
2.
火,隨著拍泥涂藁的箭头乒里乓啷地砸落,映亮了草原的夜空。繁星隱匿,乌云压境。瓦剌人瞬息已卷至营前的拒马——插有长枪的十字凿孔木径,专事阻挡骑兵突击。拒马后,韃靼士兵们也列好了阵势,都是长年累月在沙场上过日子的人,夜袭下也个个整肃有节,盾牌手在前,其次是弓箭手、长矛手、刀斧手,一层层抵挡著瓦剌的进攻。瓦剌的骑兵有的直接撞在了拒马上,肠穿肚破;有的被飞掷的矛枪刺中,掉下马活活被拖死;还有的被铁箭射穿了头盔,脑浆飞迸;但更多的已凶暴地越过了每一层障碍,向大营杀来。
“对方数千,你我只有区区百人,正面迎击必败无疑,只能冒险一试!”在將一只巨大的口袋绑起在驮马的背上之后,齐奢腾身翻上了自己的坐骑,冲身边的另一骑嘶声狂吼,刚硬顿挫的蒙语音节迅速滚动著,更显十万火急。
中军大帐外的空地上,苏赫巴鲁也已戎装加身,他后牙一咬,重重地点了个头。
两个男人同时高举战刀,对各自的属下、向迥异的方位,锋锐挥出。
势不可挡的瓦剌军队已在韃靼的营垒打开了突破口,狂风骤雨般地呼啸而入。骑士们迫切地刺马,夜风也猛烈地抽打在铁甲上,根本没人注意到极短促的“嗖”、“嗖”两声,与其同时,两匹战马的马背上已是空空如也。而在十步外的蒿草丛里,一对套马索则在飞快地收短。
被套绳紧缚的两名瓦剌士兵刚刚被拖近,所有的武装即遭解除。这是一个大约四五十人的包围圈,中央,一条包有著精铁护膝的膝盖压住了其中一名俘虏的手肘,上方的头盔里传出齐奢的声音,说的是標准的蒙语:“你方大营,带路。”士兵仰躺在草地中,也许是还未反应过来,总之不回一字。齐奢立马就一把攥住其右手的食指,猛向外一拗,“你方大营,带路。”士兵“嗷”了一声,那根手指已呈不可能的角度斜斜地蜷伏在他的手背上。他嘴里蹦出了长串的话,一定不是好话,因为紧接著齐奢就一一断折了他所有的手指,每断一根,重复一遍那简短的要求。
不到马跑半里地的功夫,另外一个瓦剌士兵就眼睁睁看著身畔的同伴两手失去了战斗的资格、耳鼻被割去、眼睛被刺瞎、头皮被生生从头骨上拉下。每一项酷刑都伴隨著机械的一句话,仿佛这句话本身就是吞噬生命的恶灵。故尔当施刑者把刀戳入其同胞的喉管,把比刀子还锋利的目光戳向他时,这名士兵即刻高喊起来:“我带路!我带路!”
另一侧的死者大张著眼,血自其头、自其脚,缓缓地渗出。
而更多的血则在爆裂般喷炸,触目皆血腥,鲜活的身体一具具四分五裂、內臟横飞。苏赫巴鲁横舞著血染的战刀,掩护副將莫日根独自飞马入夜,直至其马蹄的扬尘也消失,他才拧身断喝:“撤!”顿时,损伤惨重的韃靼兵將便追隨著主帅往遥遥的荒夜里逃去。瓦剌大军踏平全营,咆哮著在其后紧追不捨,若从高空中俯视,就活像是有一头小羊羔在被成群的猛兽逐赶,撩起了滚滚烟土。
烟,半死不活地向上捲动,火堆中的炭星子一明一暗。偌大的营地扎在座小山丘上,沉静而旷漠。夜景的山腰中零星浮起了一片影,打头的战马上是个被反绑著的俘虏,口內塞著布条,只能將下巴朝前一指。
“王爷,他没撒谎。”开口的是何无为,手持长弋,头戴兜鍪,“瓦剌人长途奔袭只为此一击,志不在防御,大营果然已全体出动,连游哨都没留。”
同样扣著铁兜鍪的齐奢头一点,接著就扬手做了个动作。只见何无为挑过马头,顺来向狂奔而回。同一刻,瓦剌的俘虏被切断了喉管。跟在齐奢身后的几十名骑兵幽灵般四散入敌营,迷梦中的瓦剌人连鎧甲都不及穿戴齐整,便被自天而降的精骑消灭个乾净。齐奢清点过己方人数,三死一伤,全歼敌军一百余,倒也很算得战绩辉煌。至此,他才由负重的马匹身上拉下一路所携的裹袋,朝前抖开,里面是一桿接一桿標有著苏赫巴鲁徽號的大旗。
至於徽號的主人,早已被打得是落流水、埋首逃窜,熊熊的焰光被拋至数里外,夜路漆黑得敌我难辨。突见前面天边升起了一柱红光,是有人在施放火筒。苏赫巴鲁原本率队伍逃向正东方,这之后,却转往光束所现的东南。瓦剌人正诧异间,只见又一只火筒直飞冲天,扯烂了黑色的天幕,接著就听到前方的韃靼人开始互相传递著不甚清晰的喊声:“就在前方!小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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