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姻缘，仙凡之恋 第77章 三生石现

荒山如墨，瘴疠成云。

陆沉背负着两人，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火海之上。燃烧紫霞馈赠之力强行冲破天兵压制的后遗症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本就油尽灯枯的经脉。霜白的发丝被汗水与血污黏在额角，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如同风箱般剧痛嘶鸣。肩上的萧云气息微弱，昏迷中仍因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悲恸而不住痉挛。被他半拖半拽的墨离，断臂处草草包扎的布料已被鲜血浸透暗红，仅存的手死死握着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眼神空洞地望着身后遥远天际那逐渐平息的金戈杀伐之声，那里，曾有一道银色的身影为了他们最后的生机，独自撞向了十万天兵的铁壁铜墙。

死寂，是唯一的旋律，沉重得压垮了每一寸空气。

直至陆沉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尘土混合着血腥味呛入口鼻。萧云滚落一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墨离被带倒，额头撞上枯树根，剧痛反而让他涣散的眼神凝聚起一丝狠戾。

“玄霄……”墨离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手指深深抠进泥土。

陆沉剧烈咳嗽着，呕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艰难地撑起身。他没有回答，只是用颤抖的手摸索着怀中，直到触碰到那片冰冷坚硬的三生石碎片，感受到其上残留的、几乎消散的微弱气息，眼中才重新燃起一点近乎偏执的光。他不能倒在这里，紫霞最后的痕迹，青瑶牺牲换来的生机，碧落焚尽星核争取的时间，玄霄浴血断后铺就的生路……不能就此断绝。

他挣扎着，试图再次背起萧云。

“够了！”墨离猛地低吼，用石头砸了一下地面，“再走下去，我们都得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绝望与愤怒交织。

陆沉动作一顿，缓缓转头看他，那双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却也有着磐石般的意志：“那就在死之前，找到逆转这一切的办法。”

“办法？哪来的办法？！”墨离几乎是在嘶吼，声音在空寂的山谷中回荡，惊起几只秃鹫，“碧落烧没了！青瑶仙子心都没了！紫霞仙子元神散了！玄霄生死不知！就凭我们三个残废？凭你怀里那块破石头？！”

“就凭这个。”陆沉的声音异常平静，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三生石碎片取出。此刻，或许是脱离了天兵仙力的干扰，或许是感受到了持有者濒死却强烈的执念，那碎片竟在昏暗的瘴气中散发出微弱的、奇异的氤氲光芒，其上的血字预言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更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星芒印记——属于紫霞的最后一点灵引，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闪烁，仿佛触动了冥冥中某种因果。碎片的光芒忽然变得定向，如同罗盘指针般，颤巍巍地指向西北方向，那片传说中阴阳交界、生灵勿入的绝地——幽冥界入口所在。

几乎同时，昏迷的萧云猛地抽搐了一下，无意识地抬手，指尖在空中勾画。这一次，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星纹，而是一个残缺却指向明确的、由幽冥鬼文构成的符箓——通往冥府深处，三生石本体的秘密路径！这知识绝非他一个凡人书生所能知晓，唯一的解释，便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夜无殇堕魔前、或是魔尊本身对冥府的认知，通过那被斩断的孪生羁绊和魔种残留，在他无意识中泄露出来！

“看到了吗？”陆沉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这就是答案。也是唯一的生路。”

墨离怔住了，看着那指向幽冥的光芒，又看看萧云画出的鬼符，脸上的愤怒和绝望慢慢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所取代。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站起：“妈的……那就去阎王殿里走一遭！大不了把命赔给他们！”

目标既定，求生的本能反而被激发。三人皆是心志坚韧之辈，一旦有了方向，便爆发出惊人的韧性。陆沉不顾伤势，以残存内力为萧云疏导紊乱的气血，暂时稳住他的情况。墨离则撕下衣襟，用牙齿和单手配合，重新紧紧捆扎住断臂，又寻来坚韧的藤蔓和枯枝，勉强做了个简陋的拖架。

他们不敢停留，依着石片指引和鬼符方向，向着西北艰难跋涉。沿途荒芜险恶，毒虫猛兽潜伏，瘴气弥漫，更有天庭布下的低级巡界符箓不时扫过。三人如同在刀锋上跳舞，依靠着陆沉残存的战场经验、墨离的江湖机警以及那三生石碎片对危险的微弱预警，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绝地。

途中，萧云短暂苏醒过几次，意识依旧混沌，却断续吐出几个模糊的词句：“忘川……逆流……”“守石……凶兽……”“彼岸花……海……”每一个词都如同拼图，一点点补全着那条通往禁忌之地的路径，也预示着前路的无比凶险。

七日后，三人已是强弩之末，形容枯槁，比乞丐更为不堪，终于抵达了一片死寂的黑色山脉脚下。山脉如同被巨斧劈开，一道深不见底、弥漫着浓郁阴冷死气的巨大峡谷横亘眼前。峡谷入口处，矗立着两尊残缺破损的巨型石雕，依稀可辨是上古神兽的形态，却已被风蚀得面目狰狞。谷中呼啸的风声，如同万鬼哀嚎，带着勾魂摄魄的寒意。

这里，便是人间与幽冥界的薄弱交界之一，非正常轮回通道，凶险万分。

三生石碎片在此地光芒大盛，嗡嗡作响，指向峡谷深处。萧云也再次昏迷，指尖却死死指向谷内。

没有退路。

陆沉与墨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两人用尽最后力气，将萧云牢牢固定在拖架上，然后一前一后，踏入了那吞噬一切光明的阴冷峡谷。

一入峡谷，便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光线彻底消失，唯有阴风呼啸，刺骨冰寒。脚下并非实地，而是粘稠冰冷的黑色雾沼，每前行一步都需耗费巨大力气，更有无数无形怨念试图钻入识海，引动心魔。三生石碎片散发出微光，勉强驱散一小片迷雾，护住三人灵台最后清明。

路途仿佛没有尽头。就在陆沉和墨离几乎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意识即将被冻僵湮灭之时，前方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以及一种亘古苍凉的磅礴气息。

挣扎着穿过最后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冥雾，景象豁然一变——虽然依旧昏暗，却有了微弱的光源。那是一条无比宽阔、河水漆黑如墨、却闪烁着点点诡异磷光的大河，河水无声却湍急地奔流，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影影绰绰、面容模糊的虚影，发出无声的哀叹。河对岸，隐约可见一片绚烂如血、无边无际的花海。

忘川！

而在忘川河畔，矗立着一块巨大得仿佛接天连地的古朴巨石。巨石呈暗青色，表面布满无数深浅不一的刻痕，有些像是天然形成的符文道迹，有些则像是无数代生灵留下的名字或执念。它静静屹立在那里，散发着浩瀚、冰冷、却又蕴含着无尽轮回奥秘的气息，仿佛它是万物命运的终点与起点。

三生石！

然而，与想象中不同，这块至高无上的冥界圣物，此刻竟显得有几分……黯淡。尤其是巨石中央，有一处明显的、新鲜的残缺，看那形状，恰好与陆沉怀中的碎片吻合！而那残缺处，竟隐隐有细密的黑色裂纹蔓延，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裂。巨石周围，原本应有的守护冥光也稀薄了许多。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三生石下方，忘川河水异常汹涌的河段，河水竟然违反常理地剧烈沸腾、倒卷！形成一个巨大的、漆黑的漩涡。漩涡中心，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弥漫着浓郁到极致的、与夜无殇同源却更为精纯古老的魔气！那魔气不断冲击着三生石的基座，试图污染那块残缺之处，并引得整个幽冥界的死气都躁动不安。显然，夜无殇虽被碧落重创，但其根源或者说后手，早已触及冥府核心，甚至试图利用三生石的损伤和轮回的动荡，达成某种更可怕的目的！

“那就是……”墨离喘着粗气，眼中满是震撼。

陆沉紧紧握住怀中嗡鸣不止、几乎要脱手飞出的碎片，目光却死死盯住那忘川漩涡中的魔气，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们找到了逆转生机的希望，却也直面了更为深邃恐怖的黑暗。轮回的奥秘近在咫尺，而魔尊的阴影，也从未远离。

夺取生机，逆转生死，首先要面对的，便是这侵蚀轮回的魔劫本身！他们的到来，似乎也惊动了那漩涡深处的存在，一股冰冷邪恶的意志，缓缓从沸腾的忘川深处苏醒，锁定了这三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