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姻缘，仙凡之恋 第75章 碧落之怒

忘川源头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便被更为汹涌的暗流所取代。轮回裂隙被三生石残力强行弥合后留下的虚无，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吞吐着混乱的时空碎片与不甘的怨念余波。陆沉半跪于地，霜白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瞬间苍老数十载的容颜，也掩去了眼底几乎将神魂一同焚尽的剧痛。他颤抖的双手死死捧着那片尚存紫霞最后一丝温热的、烙印着不祥预言的三生石碎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那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他崩塌世界中唯一残存的支柱。

玄霄单膝跪倒在不远处，降魔杵彻底化为齑粉的反噬让他内腑重创，银甲破碎处鲜血淋漓，他试图以手撑地，却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瘀血。这位叛出天庭的执法者，此刻气息萎靡，望向那三生石碎片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深沉的忧虑。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那预言意味着什么——至纯至善者？这污浊世道，何处还有真正的至纯至善？魔尊之心若借此重生，其隐蔽性与危害恐将远超以往。

墨离倚着一块崩裂的巨石，断臂处传来的不再是剧痛，而是一种空洞的麻木，仿佛连带着他某部分灵魂也一同被斩断了。他仅存的手紧紧攥着，目光却死死盯在碧落身上。

碧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风雷之力过度透支后的虚脱感如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的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刺痛。然而，比身体更痛的是灵台。那里空荡荡的，再无半分青瑶残魂的温润感应，只剩下指骨化作飞灰时那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满含不舍与诀别的叹息，反复回荡，刻骨铭心。二姐……最后护住她，将她推出瑶池风暴中心的身影，与此刻灵台中无尽的空寂交织，化作焚心的毒火，无声地炙烤着她每一寸神经。

萧云躺在冰冷的乱石地上，胸口那道浅金色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微微起伏。魔种虽除，但三生石逆天改命的冲击以及血脉深处与夜无殇那斩不断的孪生羁绊被强行撕扯的剧痛，让他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眉宇间却不再是最初的空洞茫然，而是凝结着一种极深的悲恸与挣扎，仿佛在无知无觉的深渊中，也感受到了那份刻骨铭心的失去。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困兽濒死的呜咽从碧落喉间挤出。她周身原本因力竭而黯淡的风雷灵光骤然失控般爆闪，蓝紫色的电蛇狂乱地撕扯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噼啪的爆鸣。脚下的碎石被逸散的力量碾为齑粉，地面以她为中心，裂开细密的蛛网纹路。

“碧落！”墨离心头一紧，强忍着剧痛想要上前。

“别过来！”碧落猛地抬头，双眸之中不再是往日的灵动率真，而是充斥着血丝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欲，风雷之力在她眼瞳深处凝聚成骇人的漩涡，“她没了……二姐没了……紫霞姐姐也……都是为了这个破石头！为了这该死的预言！”

她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血来。目光猛地射向远处——尽管隔着无尽虚空，但那来自青云镇方向的、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魔气与冲天而起的烽火狼烟，以及凡人在绝望中发出的哀嚎，却如同最尖锐的锥子，透过刚刚平复些许的轮回裂隙，清晰地传递过来。

夜无殇的主力魔军，并未因轮回裂隙的变故和魔种被拔除而迟疑，反而更加疯狂地扑向了那座早已残破不堪的凡间城镇。杀戮、毁灭、吞噬……魔尊即便暂时受挫，其意志驱使下的爪牙，依旧在执行着最后的疯狂。

“都是因为他！因为夜无殇！”碧落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破苍穹，“他毁了这一切！毁了青瑶！毁了紫霞姐姐的心血！毁了凡间！他凭什么还能逍遥？！凭什么还能等着下一次重生？！”

轰——！

狂暴的风雷之力彻底爆发，碧落周身被刺目的蓝紫色电光彻底吞没，秀发根根倒竖，衣袂猎猎狂舞。她不再看身旁的同伴，不再看昏迷的萧云，目光穿透虚空，死死锁定了那弥漫天地间的魔气源头，锁定了那冥冥之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属于夜无殇的狰狞意志。

“就算燃尽最后一滴血，崩碎最后一块骨，我也要把他拖进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决绝的誓言如同惊雷炸响。碧落双手猛地结出一个古老而禁忌的法印，眉心处，那枚代表着摇光星传承的仙纹骤然亮起，却不再是纯净的银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毁灭性的、燃烧般的炽亮！

“碧落！不可！”玄霄骇然失色，挣扎着想阻止，“那是燃烧仙源本命星核！你会神形俱灭的！”

墨离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停下！混蛋！你给我停下！”他试图打断她的施法，却被碧落周身爆开的恐怖能量狠狠弹开，撞在石壁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陆沉终于抬起头，霜发下的眼睛布满血丝，他看着碧落决绝的背影，嘴唇翕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那眼神里，是同归于尽的绝望，是感同身受的焚心之痛，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理解。阻止？拿什么阻止？又凭什么阻止？紫霞燃尽了元神，青瑶奉献了心脏，这片天地，早已没有了他们的退路。

“摇光·殒命·焚星劫！”

碧落嘶声长啸，眉心仙纹轰然破碎！浩瀚磅礴的仙源本源如同被点燃的油海，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毁灭光柱，裹挟着她不屈的意志、滔天的愤怒以及对姐姐们无尽的思念，撕裂虚空，以一种超越时空界限的速度，悍然冲向那魔气最为鼎盛之处——青云镇上空，夜无殇魔念显化的虚影所在！

这一刻，三界震动！

天界，凌霄宝殿剧烈摇晃，琉璃瓦簌簌落下。王母刚刚摆脱昆仑镜的纠缠，脸色铁青地看着昊天镜中那一道决绝的、燃烧一切的星辰之光，握着凤椅的手指猛地收紧。

凡间，所有幸存者都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一道璀璨到极致的蓝紫色流星，拖着长长的、仿佛泣血的光尾，如同天罚之剑，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笼罩天地的黑暗魔影！

魔域深处，无数魔物惊恐地匍匐在地，感受到那股纯粹为了毁灭而生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星辰怒焰。

“疯子！北斗一脉都是疯子！”夜无殇残存的意志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他试图凝聚力量抵挡，但失去了魔种依托，又刚经历三生石反噬，他的魔念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刻。

而碧落燃烧一切换来的这一击，蕴含的不仅是摇光星的全部力量，更融入了她此刻所有的悲愤、决绝与毁灭意志！

轰隆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爆炸在青云镇上空爆发。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疯狂扩散，所过之处，魔军如同被烈日灼烧的冰雪，瞬间气化消散。大地被层层掀起，山川改易，江河断流。

剧烈的强光与冲击甚至短暂冲散了忘川源头的阴霾，将陆沉、墨离、玄霄的身影照得一片惨白。

光芒持续了足足十息，才缓缓散去。

天空，仿佛被硬生生炸出了一个窟窿，露出其后混沌的虚无。那弥漫的魔气与夜无殇的狰狞魔念，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被那焚星一击彻底净化、湮灭！

青云镇，满目疮痍，城墙崩塌，大地焦黑。但，还活着的人发现，那些狰狞的魔物、腐蚀的魔气，真的……消失了。劫后余生的死寂笼罩了这片土地。

忘川源头，碧落原本站立的地方，空无一物。只有几缕细微的、即将消散的蓝紫色电火花，在空中明灭了一下，最终，也彻底湮灭于无形。

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风，带着焦糊与血腥的气息吹过，卷起尘埃。

墨离怔怔地看着那片空地，仿佛灵魂也被一同抽走了，整个人僵在那里，连呼吸都已忘记。

玄霄缓缓闭上眼，沉重地叹息一声，带着无尽的惋惜与一种深深的无力。摇光星……陨落了。以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

陆沉缓缓低下头，将额头抵在那片冰冷的三生石碎片上，霜白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一切神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头，泄露了那沉寂火山下奔涌的岩浆。

然而，无人察觉，在那毁灭性能量爆发的核心，在碧落仙源彻底燃烧殆尽的最后一刹那，一枚深藏在她的神魂最深处、平日里毫不起眼的、由紫霞早年耗费心血秘密炼制并以自身精血温养的本命护魂星珠，感应到宿主生命的绝对危机以及那焚尽一切的毁灭意志，骤然激活！

星珠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在那滔天的能量乱流中，精准地捕捉并收敛了碧落最后一丝即将彻底溃散的真灵碎片，然后借着爆炸的巨大冲击波和能量遮掩，悄无声息地撕裂一道细微的空间缝隙，遁入其中，瞬间消失不见。

这枚星珠蕴含紫霞参悟的一丝轮回保命之机，其隐匿之能，甚至短暂瞒过了近在咫尺的爆炸核心处的规则波动。

代价是，碧落仙躯尽毁，仙源崩散，摇光星力燃烧殆尽，最后一丝真灵也陷入绝对沉寂的自我封印状态，与死亡无异。除非有朝一日，能集齐北斗其余星核之力，并以特殊秘法唤醒，否则，她将永远如同一粒尘埃，漂浮在无尽的时空缝隙之中。

同归于尽，假死遁世。

这是碧落怒火的终结，亦是紫霞留下的，最后一道近乎渺茫的生机伏笔。

天地间，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那无声流淌的、名为牺牲与绝望的血色河流。魔劫暂退，而代价，沉重得让幸存者几乎无法呼吸。

远处的青云镇，开始传来细微的、压抑的哭泣声，那是凡人在哀悼逝者，也是在庆幸新生。

可对于陆沉、墨离、以及刚刚苏醒、挣扎坐起、茫然四顾却感受到无边悲恸的萧云而言，这场战争，他们输得一无所有。

碧落之怒，焚星殒命，换来了暂时的安宁，也将更深的阴霾，刻入了每一个生者的魂灵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