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姻缘，仙凡之恋 第178章 凡心不灭

擎天峰顶的惨烈景象，足以让任何目睹者心胆俱裂。

天人五衰的力量无情地侵蚀着三位仙女。继仙衣垢秽、华发萎白之后，更为可怖的衰相接连显现——腋下汗流，流出的并非清汗，而是浑浊腥臭、带着腐朽气息的粘稠液体；身体臭秽，原本散发清香的仙肌玉骨，此刻竟弥漫出如同尸骸般的死亡气息；最后是不乐本座，她们神魂动荡，对曾经钟爱的仙家气韵、云海仙境产生了极致的厌恶与排斥，道心濒临崩溃的边缘。

大五衰相，至此俱全！

她们的气息已微弱如风中残烛，容颜苍老如耄耋老妪，蜷缩在地，连站立都无法做到。唯有眉心的三枚碎片印记，在极致的衰败中，反而散发出一种剥离了所有繁华后、归于本质的微弱却纯净的光芒，如同黑夜中最后的三点星火，顽强地守护着她们即将彻底消散的神魂。

天道契约形成的金光领域开始缓缓收敛，其使命近乎完成。夜无殇的诅咒与污染已被精准剥离、湮灭，代价是三位仙女仙基尽毁，濒临形神俱灭的边缘。

陆沉和墨离在领域外目眦欲裂，心痛到几乎麻木。

就在金光即将彻底散去，三位仙女的神魂也要随之飘散的刹那，一直沉默旁观的玄霄，突然出手了！

他并非攻击，而是双手结印，引动体内最后的神力，化作三道柔和却坚韧的锁魂神光，如同最纤细的丝线，精准地缠绕住三位仙女那即将逸散的神魂核心，强行将其稳固在残躯之内！

“噗——”强行干预五衰终结的过程，即便对于玄霄这等强者，反噬也极其可怕。他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金色的神血，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银甲都黯淡了几分。

“玄霄，你……”陆沉猛地看向他，眼中充满了不解与警惕。

玄霄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天道契约只负责剥离诅咒，不负责保全神魂。五衰之力已耗尽她们所有生机……若无外力，顷刻即灭。”

他目光扫过地上三位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仙女，最终落在陆沉和墨离身上，语气凝重：“现今天地间，唯有一物，或可吊住她们最后一线生机，甚至……有一丝渺茫机会，重塑其根基。”

“何物？”陆沉急声问道，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周山巅，昆仑神木所结的‘轮回神果’。”

“不周山？昆仑神木？”墨离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我们这就去取！”

“哼，”玄霄冷哼一声，带着一丝嘲讽，“若如此简单，何须等到今日？”他指着三位仙女，“她们如今仙基已毁，神魂被五衰之气缠绕，已是凡俗之魂，秽衰之体。不周山乃洪荒祖脉，万法禁绝，仙魔难近。任何带有仙气、魔元、乃至强大灵力的存在靠近，都会引动祖脉排斥，寸步难行，更会加剧她们神魂的溃散！”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残酷的条件：“唯有纯粹凡俗之躯，不借丝毫外力，一步一叩首，以最虔诚之心，攀登不周天梯，方能不受排斥。并且，需在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内，将她们带至神木之下。神木感知其体内轮回碎片的本源气息，或会垂怜，赐下神果。”

“凡俗之躯？一步一叩首？”墨离愣住了。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放弃所有修为，以凡人之躯，背着垂死的爱人，去攀登那传说中连接天地、凶险万分的不周山！而且，只有四十九个时辰！

陆沉沉默了。他感受了一下体内汹涌的葬魔渊魔气，又看了看地上苍老衰败、仅剩一丝气息的碧落。放弃力量，在此时无异于自杀，更何况还要背负着她攀登神山……

然而，只是一瞬的犹豫。

陆沉猛地抬手，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向自己的丹田气海！一股决绝的魔气从他体内疯狂宣泄而出，暗红魔甲瞬间崩碎、消散，他强大的魔尊修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流逝。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气息骤降，挺拔的身躯甚至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他眼神中的坚定，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陆沉！”墨离惊呼。

“力量，本就是为了守护。”陆沉的声音因修为的散尽而有些沙哑，却带着撼不动的心念，“若连她都守护不了，要这力量何用？”他走到碧落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那轻飘飘、却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苍老身躯背起，用早已准备好的布带紧紧缚在身后。

墨离看着陆沉的举动，又看了看地上同样濒死的青瑶，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决然取代。他低吼一声，体内魔龙血脉被强行压制、剥离，眉心的桃花印记也暂时隐去，整个人气息瞬间变得与普通凡人青年无异，甚至因为剥离力量的反噬而显得更加虚弱。他学着陆沉的样子，将青瑶背起。

紫霞则由状态稍好、但同样散尽了文气、变得如同寻常书生般虚弱的萧云背负。萧云在之前就已做出决定，他透明的身躯因彻底失去力量支撑而变得凝实了些，却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三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主，此刻皆散尽修为，沦为凡躯，背负着他们垂死的爱人，站在了擎天峰顶，望向那遥远天际、若隐若现的巍峨山影——不周山。

玄霄看着他们，最终，只是沉声道：“记住，四十九个时辰。祖脉意志，只会给予一次机会。” 说罢，他身影缓缓消散，显然维持锁魂神光与透露天机，已让他损耗到了极致。

前路，唯有靠他们自己了。

不周山，并非寻常山脉。它乃是洪荒祖脉显化，山体不知其高，直插入混沌深处。山脚下，唯有一条蜿蜒向上、由粗糙青石铺就的古老石阶，被称为“不周天梯”。石阶之上，云雾缭绕，看不到尽头，每一级石阶都流淌着沉重如山的祖脉威压。

陆沉背着碧落，第一个踏上了天梯。

就在他脚掌接触石阶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压力骤然降临！这压力并非作用于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意志与心灵！仿佛整座不周山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头、他的心上。与此同时，脑海中幻象丛生，有沙场喋血，有魔念低语，有碧落湮灭的惨状……种种心魔，纷至沓来。

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瞬间滚落。但他脚步只是微微一滞，便再次坚定地踏上了第二级台阶。然后，他依照玄霄所言，屈膝，躬身，向着山巅的方向，郑重地叩首一拜。这一拜，并非屈服，而是明志，是对怀中爱人的誓愿，是对前路的决绝。

“咚——”额头触碰冰冷石阶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每上一级台阶，便需叩首一次。祖脉威压随之递增，心魔幻象也愈发逼真酷烈。

墨离背着青瑶，紧随其后。他性子跳脱急躁，此刻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祖脉威压对他而言，更多是引发体内被压制魔龙血脉的躁动，以及无数血腥杀戮的幻境。他咬着牙，嘴角甚至咬出了血，一步步向上，一次次叩首，依靠着对青瑶的牵挂，强行压制着毁灭的冲动。

萧云背着紫霞，走在最后。他本就体弱，散尽文气后更是手无缚鸡之力。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叩首都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祖脉威压对他则是无尽的学识迷雾与推演悖论，试图摧毁他的智慧根基。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却始终没有停下，口中喃喃背诵着圣贤篇章，不是为获取力量，而是为坚定本心。

“放弃吧……凡人，如何能登天？”

“她们已是将死之人，何必徒劳？”

“回头是岸，尚可保全自身……”

诱惑与质疑的声音，直接在心底响起，拷问着他们的意志。

陆沉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前方的石阶，只有背后那微弱到几乎感受不到的呼吸。碧落苍老的面容贴在他的颈侧，那腐朽的气息钻入鼻腔，他却只觉得无比心痛。他回想起与她初识的惊艳，并肩作战的默契，生死相许的誓言……这一切，如何能放弃？

“碧落，坚持住……我们一定能到……”他低声嘶语，不知是在鼓励她，还是在鼓励自己。

墨离脑海中回荡着青瑶理性却一次次救他于危难的声音，回想起她失去仁心、忘记初遇却依旧选择守护的决然。“青瑶……你说过，逻辑判断要选最优解……现在，你就是我的最优解！我一定要救你！”

萧云感受着背后紫霞轻若无物的重量，想起她于天机阁中孤身推演，为他们指引方向的付出。“紫霞……你窥探天机，指引我等前路……这一次，换我为你，踏出一条生路……”

汗水浸透了他们褴褛的衣衫，血水从叩破的额头渗出，模糊了视线。双腿如同灌铅，每一次抬起都重若千钧。肺部火辣辣地疼，呼吸如同拉扯风箱。

但他们没有停下。凡人之躯，在此刻迸发出超越仙魔的坚韧毅力。

天梯之上，云雾之中，三个渺小如蚁的身影，背负着各自的爱与责任，一步一叩首，向着那渺茫的希望，艰难前行。他们身后，蜿蜒的石阶上，留下了一行行混合着汗水与血水的印记，诉说着凡心不屈的壮烈。

攀登，无休止的攀登。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唯有不断累积的疲惫和持续增强的祖脉威压，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流逝。早已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十个时辰，或许二十个。

陆沉的双腿早已麻木，全凭一股意志在驱动。额头的伤口结了痂又被磕破，反复数次，看上去狰狞可怖。背后的碧落，气息似乎更加微弱了，那微弱的呼吸间隔越来越长，让他心惊胆战。

墨离的情况同样糟糕。他嘴唇干裂，双目赤红，体内被压制的魔龙血脉几次险些失控，都被他依靠着对青瑶的执念强行压下，但反噬之力让他五脏六腑都如同移位般疼痛。背上的青瑶，身体冰冷，若非那锁魂神光依旧微弱地闪烁着，几乎与死人无异。

萧云更是到了极限。他数次晕厥过去，又顽强地醒来，继续向上攀爬。他的手指因无数次支撑地面而磨破，鲜血淋漓。背上的紫霞，白发苍苍，容颜枯槁，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飞灰。

希望，在无尽的石阶和沉重的压力下，似乎正一点点被磨灭。

就在三人意志最为消沉、几乎要支撑不住的瞬间——

异变陡生！

或许是他们的虔诚与不屈触动了冥冥中的存在，或许是三位仙女眉心的轮回碎片在祖脉环境中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嗡——

三道柔和却蕴含着无尽生机与轮回道韵的七彩霞光，毫无征兆地自山巅方向洒落，精准地笼罩住了三位濒死的仙女！

在这霞光的滋养下，奇迹发生了。

碧落、青瑶、紫霞那苍老衰败的躯体，虽然未能恢复青春，但那股浓烈的腐朽死气竟被稍稍驱散了一些！她们微弱的生机，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清泉，虽然依旧孱弱，却不再继续流逝，反而稳定了下来！

更令人惊喜的是，她们眉心的三枚碎片印记，在这霞光中光芒微涨，彼此间的共鸣更加清晰。一股微弱但精纯的轮回之力，通过碎片与她们神魂的连接，反哺到陆沉、墨离和萧云的身上！

三人只觉得浑身一轻！

那沉重如山的祖脉威压，似乎减弱了三成！疲惫不堪的身体里，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虽然远不及他们曾经的修为，却足以支撑他们继续前行！脑海中纷乱的心魔幻象，也如同被清风拂过，消散了大半。

“这是……神木的回应？”萧云喘息着，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是她们……是她们在帮助我们！”墨离激动地喊道，感受着背后青瑶那略微稳定下来的气息，几乎要喜极而泣。

陆沉抬头望向那依旧看不到尽头的山巅，霞光正是从那里洒落。他紧紧了背后束缚碧落的布带，浑浊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隼。

“走！”他只吐出一个字，却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虽然遥远，却真实地亮了起来。

三人重整旗鼓，背负着希望，再次踏上了叩首攀登的征程。他们的脚步依旧沉重，却比之前坚定了无数倍。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不是独自在战斗。他们的爱人，正以另一种方式，与他们并肩同行。

凡心不灭，攀登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