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姻缘，仙凡之恋 第175章 自我放逐

北冥的寒风卷着冰渣，呜咽着掠过支离破碎的冰原。夜无殇魔念虽已湮灭，但那“同命诅咒”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比北冥的万载玄冰更令人窒息。陆沉扶着气息微弱的碧落，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冰凉与轻颤，赤红魔瞳中的怒火被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取代——他能斩灭魔尊，却斩不断这缠绕神魂的恶毒诅咒。

太上老君已于片刻前离去，他那声“前路多艰，守住本心”的叹息，仿佛还萦绕在冰冷的空气中。

就在这时，两道强弱不一的空间波动相继传来。

一道清冷的月华般的光柱首先落下，光柱中，紫霞的身影缓缓显现。她眉心的深蓝碎片印记如同星辰轨迹，缓缓流转，为她清丽却苍白的容颜平添几分神秘与脆弱。她一眼便看到了相携的陆沉与碧落，以及他们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阴霾。

“碧落，陆沉。”紫霞快步上前，目光扫过碧落眉心的灰色劫印，感受到其中一丝不稳定的波动，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痛色，“……诅咒之事，我已通过碎片感应知晓。”

紧接着，另一道略显晦涩、带着淡淡花香与微弱魔气的光华在不远处亮起。光华散去，露出青瑶以及她搀扶着的墨离。墨离的状况显然糟糕许多，他脸色苍白，眉心的粉色桃花印记明灭不定，时而散发出温和的净化之光，时而又被眼底挣扎浮现的血色与黑气所冲击，身体微微痉挛，全靠青瑶以生命之力支撑才勉强站稳。青瑶自身的状态也并非全盛，眉心的生之碎片光芒温润却缺乏活力，那双向来沉静的眸子，此刻更是一片冰封的湖，不起波澜。

三仙女于此地重聚，眉心的碎片印记彼此间产生微弱的共鸣，丝丝缕缕的轮回气息交织，却驱不散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死亡阴影。

“墨离……”碧落看到墨离这般模样，心中一紧。她与墨离性情相投，情同姐弟，见他受此折磨，比自己承受痛苦更甚。

陆沉上前一步，与紫霞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沉声道：“老君言道，此乃‘同命诅咒’，夜无殇以自身魔魂本源与碎片深度绑定，我等……已与这魔头成共生共死之局。”他言简意赅，将太上老君的判断复述一遍。

尽管已有所感应，亲耳听到这残酷的真相，依旧让紫霞和青瑶（尽管她面无表情）身形微震。墨离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不知是针对诅咒，还是针对体内蠢蠢欲动的魔龙血脉。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紫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习惯性地欲以推演之术探寻生机，眉心的深蓝碎片光芒闪烁，然而触及那诅咒之力时，反馈回来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与混乱的消亡预兆，令她神识一阵刺痛，踉跄后退半步。

“净化，剥离，皆难如登天。”青瑶冷静地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强行施为，恐即刻触发诅咒反噬。”她扶着墨离，目光扫过众人，“目前唯一可行之策，似是寻其残魂核心，加以封印，延缓死期。”

“封印？”墨离猛地抬起头，眼中血色稍退，取而代之的是屈辱与愤怒，“难道我们往后余生，都要与这魔头苟延残喘的残魂绑在一起，终日活在这诅咒的阴影之下？何其可笑！何其可悲！”情绪激动引动魔气，他眉心的桃花印记光芒急闪，净化之力与魔念再次激烈冲突，令他痛苦地弯下腰。

碧落默默地看着痛苦的墨离，看着眉头紧锁的紫霞，看着理性到近乎冷酷的青瑶，最后目光落在身旁紧握魔枪、指甲因用力而深陷掌心的陆沉。一路走来的艰辛、失去与牺牲，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归墟幻境中那些因不同选择而导致的悲惨镜像，与眼前这令人绝望的现实交织重叠。

一种极致的疲惫与巨大的负罪感，如同北冥的寒意，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推开了陆沉搀扶她的手，向前迈了一步。这一步，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碧落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眉心的灰色劫印，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终结与寂灭之力，缓缓道：“既然诅咒源于碎片绑定，而碎片……已与我们神魂相融，无法剥离。”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想法：

“那么，若我带着这块‘劫之碎片’，永沉归墟……是否就能将这诅咒，也一同带离此界，带离……你们身边？”

“不可！”

“碧落！你胡说什么！”

碧落的话音刚落，陆沉和紫霞的厉声反对几乎同时响起。

陆沉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抓住碧落的手臂，力道之大，让碧落微微蹙眉。他赤红的瞳孔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暴怒，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我不准！你想都别想！什么永沉归墟？那是万物终结之地，连神魂都会被磨灭！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若是触发诅咒，你立刻就会……”

他不敢再说下去，那后果光是想象就让他肝胆俱裂。

紫霞也来到碧落面前，美眸中满是痛心与不赞同：“碧落，莫要做傻事。归墟乃万界坟场，时空混乱，危机四伏，你独自前往，十死无生。况且，这诅咒诡异莫测，你携碎片沉入归墟，未必能切断其联系，反而可能让我们彻底失去你的踪迹，连寻找其他解决方法的机会都丧失！”她眉心的深蓝碎片急促闪烁，显示出她内心的激荡，“我等姐妹一体，福祸同当，岂能让你一人承担所有？”

就连理性至上的青瑶，也微微摇头，给出了冷静的分析：“数据不足，风险不可控。归墟环境对碎片的影响未知，诅咒在极端环境下的变化未知。此方案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五，且极可能导致单点失效并引发连锁崩溃，非最优解。”

墨离挣扎着站直身体，喘着粗气，眼神死死盯住碧落：“碧落姐……你若走了，我体内这魔龙血脉，还有谁能帮我压制？我……我不许你走！”他的话带着少年的执拗，却也透露出对碧落深深的依赖。

面对众人激烈的反对，碧落的神色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然。她看着陆沉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轻声道：“我知道危险，我知道可能无用。但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有可能在不伤害你们的前提下，解决诅咒的方法。”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与自责：“自从我们逆转天道以来，灾难便接踵而至。因果反噬，魔劫迭起，如今更是牵连你们身陷这同命诅咒……青瑶姐失了仁心，忘了情始；紫霞姐推演反噬，神魂受损；墨离被魔念侵蚀，生不如死……这一切，追根溯源，或许都与我们当初的抉择有关。”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一丝水光，却又强行压下：“若我的离开，能换来你们一线生机，能切断这诅咒的蔓延，纵然希望渺茫，纵然身死道消，魂飞魄散……我亦无悔。”

“你无悔？！”陆沉猛地打断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深深刺伤的痛楚，“那你可问过我是否应允？问过紫霞、青瑶、墨离是否同意？！”他握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你以为牺牲自己就是伟大？就是解脱？你可知留下的人要承受什么？是无穷无尽的悔恨，是无边无际的寻找！你若永沉归墟，我便踏遍归墟每一个角落！你若魂飞魄散，我便逆转时空，穷尽三界，也要将你的魂魄重聚！”

他的话语如同雷霆，炸响在碧落耳边，也震撼着其他人的心。那份决绝，那份不容置疑的执着，比任何道理都更有力量。

紫霞握住碧落冰凉的手，语气柔和却坚定：“碧落，还记得我们立下的誓言吗？不离不弃，同进同退。你若独自赴死，便是背弃了我们的誓言。这诅咒是压在我们所有人身上的山，岂能由你一人背负前行？我们要做的，是一起想办法搬走它，而不是让你被它压垮。”

青瑶也再次开口，理性的分析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从效率角度看，分散力量是下策。集合众人智慧与力量，寻找封印乃至净化之法，成功率远高于你独自冒险。你的牺牲，从概率学上并非最优选择。”

墨离更是直接，他强忍着痛苦，走到碧落面前，一字一顿地说：“碧落姐，我们是一起的。要沉，一起沉！要死，一起死！”

看着众人坚决的态度，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话语，碧落筑起的心防在一点点崩塌。那试图用自我放逐来换取安宁的念头，在如此炽热而坚定的情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她不再是那个清冷孤傲、试图独自承担一切的仙子，而是一个彷徨、疲惫、需要同伴支撑的女子。

陆沉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没有什么诅咒是无法打破的。既然它能被设下，就一定能被破除。我们一起面对，总能找到办法。”

就在众人情感激荡，决心共同面对之际，异变再生！

或许是因为三仙女情绪剧烈波动，眉心的碎片共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度。生、劫、推演，三块碎片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交织、共振，一道三色光柱猛地从三人眉心冲天而起，强行撕裂了北冥上空灰暗的天幕！

光柱并非指向某个具体方位，而是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星图般在天空中蔓延、组合……最终，凝聚成了一幅模糊却宏大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虚空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无比、残缺不堪的玉盘残骸。玉盘缓缓旋转，散发着悲凉而古老的轮回气息。而在玉盘的核心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顽强闪烁的灵光被清晰地标注出来！那灵光的气息，与夜无殇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古老！

与此同时，一段断断续续、仿佛来自万古前的意念碎片，伴随着景象，涌入众人的脑海：

“轮回……核心……寂灭……重生之机……”

“守护……非毁灭……暗火……新芽……”

“净化……需……本源……合一……”

景象与意念持续了约三息时间，便骤然消散，天空恢复原状。但那一瞬间的启示，却如同惊雷，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

“那是……轮回盘的核心残骸？”紫霞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那点灵光……是夜无殇真正的残魂核心？还是……轮回盘本身残留的意志？”

青瑶眼中数据流般的光芒急速闪烁：“信息残缺。但可确定两点：一，目标方位已大致锁定，位于九天之外的无尽混沌。二，提及‘净化’与‘重生之机’，暗示可能存在诅咒之外的其他路径。”

碧落也怔住了，她望着天空，喃喃道：“这是……碎片给我们的启示？”自我放逐的念头，在这突如其来的希望曙光面前，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陆沉紧紧握住碧落的手，魔瞳中重新燃起熊熊斗志：“看到了吗？连轮回碎片本身都在指引我们前路！它不要你牺牲，它要我们一起去寻找那‘重生之机’！”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虽然微弱，却足以驱散绝望的阴霾。自我放逐的提议，在这共同的启示与坚定的情谊面前，被彻底否决。

希望的火种已然播下，前路虽依旧迷雾重重，但方向已然明确。

经过短暂的商议，结合太上老君之前的提示和此番碎片共鸣的启示，新的行动计划很快被制定出来。

首要目标，直指九天之外，无尽混沌中的轮回盘核心残骸所在。 那里不仅可能封印着夜无殇的残魂核心，更可能蕴含着净化诅咒、甚至重聚轮回的“重生之机”。

队伍不再分散，集体行动。 面对混沌中的未知风险，以及可能遭遇的域外邪物或其他觊觎者，集中力量是最佳选择。况且，三仙女的碎片共鸣是关键，或许在关键时刻需要合力。

即刻出发，前往中州“通天古阵”遗址。 据紫霞从天机阁古籍中得知，那里是上古时期连接九天与凡间的重要通道，虽已残破，但凭借三位轮回碎片持有者的力量，或可勉强激活，打开通往混沌的路径。

决议已定，众人不再犹豫。

陆沉魔气运转，暗红魔甲光泽流转，虽未完全恢复，但战意昂扬。他看向碧落，眼神坚定，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碧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杂的思绪，风雷之剑收入体内，眉心的劫印似乎也因找到了新的目标而稳定下来。自我牺牲的冲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与同伴并肩作战的决心。

紫霞开始推算通往通天古阵的最佳路线，以及激活古阵可能需要的准备。眉心的深蓝碎片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引导着方向。

青瑶则专注于稳定墨离的状态，生之碎片的力量温和地滋养着他的经脉，压制魔龙血脉的躁动。墨离紧咬牙关，努力配合，他知道，接下来的旅程，他必须尽快掌控自己的力量，不能再成为拖累。

片刻之后，五道身影化作流光，冲天而起，离开了这片承载了太多痛苦、挣扎与抉择的北冥冰原，朝着中州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北冥冰原深处，那块沾染了陆沉魔血、依附着一丝魔念余烬的黑色冰块，悄然沉入了万丈冰层之下，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与寒冷之中。

而与此同时，在那不可知的维度。

那双之前因太上老君的“超纲打击”而黯淡下去的数据构成的眼睛，再次微弱地亮起。它注视着众人离去的方向，尤其是那三枚散发着轮回气息的碎片光芒，冰冷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带着一丝被干扰后的杂音：

“目标……偏离预设‘牺牲’剧本……选择‘集体探索’路径……”

“能量特征……指向‘轮回核心’……风险等级……提升……”

“干扰源（太上老君）……坐标丢失……威胁评估中……”

“启动……备用观测协议……投放‘混沌阴影’进行环境施压……”

“结论：变量持续增加，‘因果之劫’进入新阶段……最终回收协议……预加载……”

无形的丝线，依旧在试图牵引着命运的轨迹。然而，携带着意外与情感的变量，已经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开始悄然改变既定的轨道。

通往混沌的征程，注定不会平坦。但这一次，他们不再孤立无援，不再被绝望吞噬。带着彼此的羁绊与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六位应劫者，共同迎向了那未知而辽阔的天地。

因果之劫，尚未结束。真正的考验与机缘，或许，才刚刚在九天之外，混沌之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