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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皇学园篮球馆，训练结束的哨声早已吹响，大部分队员已经收拾东西离开，只剩下几个身影还在空旷的场地上。
青峰大辉**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淋漓，在灯光下泛着光。他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篮下，用各种高难度的角度将球砸进篮筐，仿佛在发泄着某种无处安放的烦躁。篮球与地板、篮筐的碰撞声在寂静的体育馆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不远处的看台上，桃井五月低着头，飞快地在数据板上记录着什么，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陈屿川坐在她旁边，沉默地看着青峰近乎自虐般的加练。
气氛有些沉闷。
自从小组赛轻松碾压青叶中学后，一种微妙的变化在球队内部滋生。桃井的数据分析体系愈发完善，田冈教练在训练和战术布置中也越来越倚重她的报告。大部分队员，包括曾经质疑她的老队员，现在都对她的数据深信不疑，甚至开始产生依赖。
“桃井同学，我这个位置的投篮热区在哪里？”
“经理，下次对手那个前锋，他突破前有什么习惯性小动作吗？”
“按照数据，我这个时间点该去底角抽烟还是切入？”
诸如此类的问题，几乎成了训练日常。桃井乐于解答，也享受着被需要的感觉。陈屿川则一如既往地扮演着数据和球场之间的翻译官与执行者，将桃井的“预言”转化为有效的战术。
然而，有一个人，对这种日益强化的“数据至上”氛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束缚和厌烦。
那就是青峰大辉。
他的篮球，是建立在野性、直觉和天赋之上的。是电光火石间的判断，是超越常理的出手选择，是打破框架的创造力。可现在，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的手捆住了。每一次突破，似乎都要符合数据预测的路线；每一次投篮，都要考虑所谓的“最佳选择区域”；甚至他的防守，也被标注了“建议协防时机”和“不建议赌博式抢断”。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啪！”又一记势大力沉的扣篮后，青峰终于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地板上。
桃井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数据板走了过去。
“大辉学长，”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你刚才加练的几次左侧底角后仰跳投，根据过往数据和防守模型分析，在遭遇高强度对抗时，命中率会低于三成。其实你可以更多选择冲击篮下，或者利用掩护到罚球线附近……”
她的话还没说完，青峰猛地直起身，一把抓过搭在篮架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把脸，打断了她：“又是数据数据！打篮球，难道每一步都要按你那张破板子上的东西来吗？”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眼神锐利地扫过桃井和她手中的数据板。
桃井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夹，脸上血色褪去，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陈屿川站起身，走了过来，挡在桃井身前半步的位置，平静地看着青峰：“青峰，桃井只是提供建议。”
“建议？”青峰嗤笑一声，将毛巾甩在肩膀上，“我看是命令吧！现在连我怎么投篮，往哪里突破，都要听这玩意的指挥了？那还要我上场干什么？直接让电脑模拟比赛结果不就完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带着明显的讽刺。
“大辉学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桃井急切地想要解释，眼圈微微发红。她只是希望球队能更高效地赢球，没想到会让青峰如此反感。
“那你是什么意思？”青峰逼近一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桃井呼吸一滞，“我的篮球，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更不需要一堆冷冰冰的数字来告诉我该怎么打！”
他说完，不再看两人，抓起地上的外套和背包，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体育馆，留下沉重的关门声。
桃井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青峰消失的方向，委屈和沮丧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陈屿川沉默了片刻，看着桃井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明白数据的价值，”他缓缓开口，“他只是讨厌被束缚。尤其是讨厌被自己不理解、也无法完全控制的东西束缚。”
他顿了顿，继续道：“青峰的篮球，是另一种东西。数据和直觉，未必不能共存，但需要找到平衡点。或者说，需要让他看到，数据不是枷锁，而是能让他那套篮球变得更可怕的武器。”
桃井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陈屿川：“那……我该怎么做？”
“给他看看数据的另一面吧。”陈屿川的目光投向体育馆门口，“不是限制他的一面，而是……能让他更自由的一面。”
*# # #
几天后，区域预选赛小组赛第三场，桐皇对阵实力中游的雾崎第一中学。
赛前，桃井照例进行了数据分析，指出了雾崎第一的几个防守弱点和习惯。但在提到对青峰的建议时，她罕见地没有给出具体的进攻路线或投篮选择，只是在最后补充了一句：“雾崎第一的防守轮转在应对非常规突破时，会出现0.5秒左右的延迟。”
陈屿川看到这条备注，若有所思地看了桃井一眼。桃井则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
比赛开始后，青峰显然还在闹别扭。他拿到球后，几乎是故意逆着桃井之前常规分析的方向来。
数据建议他多走右路？他偏要死磕左路。
数据提示对方中锋护框能力强，建议中投？他偏要一次次杀进去硬刚。
数据标注了空位队友？他视而不见。
他的个人能力依然保证了一些高难度进球，但整个桐皇的进攻却因此变得滞涩、割裂。比分竟然一度被雾崎第一紧紧咬住。
“青峰那家伙在搞什么？”场下的若松急得直跳脚，“这么打太乱来了！”
桃井紧张地握着对讲机，看着青峰一次次“叛逆”的选择，手心全是汗。她知道，这是她和他之间一场无声的较量。
一次死球间隙，陈屿川走到青峰身边，没有说教，只是低声快速说了一句：“还记得桃井最后那条备注吗？非常规突破。”
青峰愣了一下，随即回想起桃井那句关于“防守轮转延迟”的话。他看了一眼记分牌，又看了看对方严阵以待的防守阵型，眼神闪烁了一下。
下一个回合，青峰再次拿球，他依旧没有选择数据标注的“高效路线”，而是做了一个极其夸张、几乎违背身体惯性的背后运球接大幅度过人，动作华丽而诡异，完全超出了雾崎第一防守球员的预料！
正如桃井所料，这种“非常规”的突破方式，让对方的防守轮转出现了瞬间的迟疑和混乱！
就是这0.5秒的延迟！青峰如同一道鬼魅般从缝隙中穿过，直扑篮下，在补防到来之前，轻松上篮得分！
这个球，进得出乎意料的顺畅。
青峰落地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场边的桃井。桃井没有举牌，也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是信任和鼓励。
青峰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之前那股刻意为之的叛逆劲头，似乎消散了一些。
随后的比赛，他依然没有完全按照数据的“剧本”来，他的选择依旧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天马行空。但他不再刻意去抵触数据，偶尔，他那些匪夷所思的突破和投篮，反而巧妙地利用了数据所揭示的、对手防守体系中的那些细微的、僵化的漏洞。
桐皇的进攻重新变得流畅而富有威胁，分差也逐渐拉开。
当青峰在一次快攻中，用一记no-look pass（虽然传得依旧有点随意）找到跟进的陈屿川助攻得分后，他跑回后场时，目光再次扫过桃井。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少了几分抵触，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审视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也许，这块烦人的数据板，并不总是那么碍眼。
桃井看着场上那个重新找回节奏的王牌，悄悄松了口气，和陈屿川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数据的枷锁与天赋的自由，第一次碰撞，险象环生，但似乎……找到了一个看似矛盾却可能共存的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