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雾之下：我的知识就是真理 第120章 无声硝烟

第七区的核心议事大厅，与其说是商讨要务的殿堂，不如说是一座精心设计的角斗场。环形穹顶高耸入云，冰冷的合金墙壁上镌刻着GcRA先贤在灾难初期浴血奋战的浮雕，如今却像沉默的墓碑，注视着下方即将爆发的、关乎存亡的激烈交锋。穹顶中央悬浮的巨大全息星图，此刻投射出的不再是浩瀚星海，而是“幽灵号”突击艇冒死带回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证据——那些扭曲的实验体影像、冰冷的实验数据，以及最刺眼的、将“破晓”小队成员列为“优质样本”的“归一”计划摘要。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冰水。环形议事席上座无虚席，第七区所有部门主管、军事指挥官、科研领袖以及民意代表齐聚于此。每个人的脸色都如同外面的天空一般晦暗，目光死死盯着星图上滚动的信息，震惊、愤怒、恐惧、猜疑……种种情绪在无声中激烈碰撞。铁星指挥官站在中央主控台前，如同一尊历经风霜的战神雕像，仅存的独眼扫过全场，目光所及，窃窃私语声瞬间消失，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证据，就在这里！”铁星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鼓上，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公司’，从来不是与我们争夺生存资源的对手，它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亵渎生命的疯子！它们的目标，是将我们所有人，包括我们的孩子，变成它们实验室里可以随意切割、拼接、用于制造所谓‘新神’的原材料！”

他指向星图上那句关于陈诺、苏婉和小树的标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妥协？共存？谈判？看看他们想怎么‘共’存！是想把我们的脊梁骨抽出来当它们的实验器材吗？！”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许多人的脸上露出了绝望和决绝的神色，显然被这血淋淋的证据彻底震撼。

“所以！”铁星猛地一拍控制台，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我今天召集这个会议，不是来讨论要不要打，而是来宣布第七区唯一的生路——集结我们所有的力量，主动出击，在他们完成那该死的‘神骸复苏’之前，摧毁‘终末摇篮’！将这毒瘤连根拔起！为了死去的同胞！为了还能呼吸的明天！为了……人类的尊严！”

“我反对！”

一个沉浑、却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骤然打破了凝重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环形议事席右侧前排，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穿着笔挺的深灰色制服、肩章上代表着资源调配权的天秤徽记熠熠生辉的中年男子身上——资源部长官，岩罡。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铁星，声音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愤慨和刻意营造的“理性”：“铁星指挥官！我理解你的愤怒，也为‘破晓’小队带回的证据感到震惊和悲痛！但是，正因为情况如此严峻，我们才更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环视四周，语气变得沉重而“恳切”：“主动出击？摧毁‘终末摇篮’？指挥官，你知道‘终末摇篮’可能在哪里吗？在‘公司’控制区的腹地！你知道那里有多少舰队、多少像‘破城者’那样的怪物在等着我们吗？我们刚刚经历一场血战，壁垒破损，能源短缺，战士疲惫，民众恐慌！现在倾巢而出，和送死有什么区别？这根本不是勇敢，这是拿第七区最后几万人的性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他的话极具煽动性，议事席上不少负责民生、后勤的代表脸上露出了深以为然和恐惧的神色，纷纷点头附和。

“那按你的意思呢？岩罡部长？”铁星的声音冷得像冰，“等着‘公司’准备好一切，开着它们的‘新神’来接收我们？还是说，你指望它们会突然良心发现？”

岩罡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决心，沉声道：“我的提案是：暂停一切大规模军事行动，全力转入防御和内部建设！利用我们现有的技术优势，加固壁垒，提升能源自给率，同时……启动与‘公司’的……有限度、高风险管控下的……接触通道！”

“接触通道”四个字一出，全场哗然！就连一些原本支持铁星的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岩罡！你疯了？！跟那些魔鬼接触？！”一位老将军拍案而起，怒发冲冠。

“我没疯！”岩罡猛地提高音量，压过骚动，“正是因为没疯，我才提出这个看似疯狂的建议！接触，不是为了投降，而是为了争取时间！是缓兵之计！我们可以假意谈判，提出一些他们无法立刻满足的条件，比如技术共享、资源交换，甚至……可以暗示愿意提供‘少量’、‘非核心’的异能者数据供他们‘研究’，以此麻痹他们，为我们争取到至关重要的喘息和发展时间！”

他目光扫过陈诺和苏婉所在的方向，意有所指：“有时候，必要的、局部的牺牲，是为了保全整体！总好过所有人一起毁灭！”

“放屁！”张工生前好友、现任防御指挥官雷暴猛地站起来，独眼通红，“你这是要把陈诺、苏婉他们卖了吗？！还有那个孩子？！你这和直接把他们绑上实验台有什么区别？！”

“雷暴指挥官！请注意你的言辞！”岩罡身边，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民政官员站起身，语气阴柔却带着锋芒，“岩罡部长是为了大局着想！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是非常时期的必要考量！难道要为了几个人，赌上整个第七区的存亡吗？”

“是啊！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稳定！是生存！”

“主动出击太冒险了！”

“也许……接触一下，探探虚实也不是坏事……”

支持岩罡的声音开始响起，大多是来自民政、后勤、技术保障等非一线战斗部门的人员。他们更关心眼前的生存物资和自身安全，对渺茫的远征充满恐惧。

议事厅内瞬间分裂成泾渭分明、针锋相对的两派！一方以铁星和军方将领为主，主张死战到底，主动出击；另一方以岩罡和部分文职高官为首，主张固守防御，甚至不惜“接触”妥协。双方激烈争吵，互相指责，气氛火爆到极点，几乎要演变成全武行！

陈诺和苏婉坐在铁星身后的旁听席上，自始至终沉默着。陈诺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源初之契”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厌恶和冰冷杀意的波动，似乎对岩罡提出的“接触”和“牺牲”极度排斥。苏婉周身的气息则愈发冰寒，仿佛随时会将在场所有主张妥协的人冻结。

铁星指挥官面沉如水，独眼冷冷地注视着这场闹剧，没有立刻制止。他在等，等一个时机。

终于，当争吵达到白热化，几乎无法收场时，铁星缓缓抬起了手。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一股无形的、混合着铁血煞气和绝对权威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议事厅！所有争吵声戛然而止，众人仿佛被扼住了喉咙，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吵够了吗？”铁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慑力，“你们是不是忘了，第七区，是谁在守护？是谁在每一次怪物冲击时，顶在最前面？是谁用血肉之躯，为你们争取了在这里争吵的权力？！”

他的独眼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那些主张妥协的文官面孔，每一个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岩罡部长，你的‘缓兵之计’，听起来很聪明。”铁星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但你想过没有，‘公司’是比你聪明一万倍的疯子！你的拖延，在它们眼里，就是最好的进攻时机！你的‘接触’，就是送给它们渗透和分化我们的最好机会！等到它们准备好一切，你觉得我们还有谈判的资格吗？到时候，我们连当实验材料的价值都没有，只会被当成需要清理的垃圾！”

他不再看脸色铁青的岩罡，目光转向全体与会者，声音陡然变得高昂而决绝：“我，铁星，以第七区最高军事指挥官的名义宣布：远征‘终末摇篮’计划，即刻启动！所有战斗单位，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资源部门，全力保障远征物资调配！有敢延误、阻挠者，以叛区罪论处，军法从事！”

“你！你这是独裁！”岩罡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铁星。

“独裁？”铁星冷笑一声，独眼中寒光爆射，“如果保护大多数人活下去是独裁，那我就是独裁！总比带着所有人一起跪着等死要强！散会！”

说完，他根本不给岩罡等人再次反驳的机会，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军靴踏在合金地面上，发出如同战鼓般的轰鸣。

陈诺和苏婉对视一眼，默默起身跟上。他们知道，铁星用最强硬的方式暂时压下了内部的反对声音，但岩罡派系绝不会善罢甘休。表面的争吵结束了，但真正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汹涌。第七区的内部，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而他们“破晓”小队，就是这场风暴最中心的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