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雾之下：我的知识就是真理 第117章 暗流

中央指挥中心的合金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将星图上那片象征“终末摇篮”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星域暂时隔绝在外。然而，门内凝重的空气，却比门外虚空中的辐射尘更令人窒息。铁星指挥官最后那句“为了终结一切而战”的誓言，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陈诺的心头，带来的不是热血，而是沉甸甸的、几乎要将脊椎压弯的责任。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代价却是尸山血海。而他们这些擎烛之人，脚下已是万丈深渊。

返回“破晓”小队专属休息区的通道显得格外漫长。沿途遇到的士兵和工作人员，投向陈诺和苏婉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英雄的敬畏，但更深处，却隐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疏离。陈诺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多数聚焦在他胸前——并非因为他本人，而是因为他怀中那块沉睡的、却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源初之契”。在普通士兵眼中，能吞噬“破城者”的力量，与怪物何异？这种力量，是希望，更是令人不安的异类。

苏婉沉默地走在他身侧，冰蓝色的瞳孔平静无波，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注视。她的气息内敛如深潭，但陈诺的【能量解析】能隐约感知到，她体内那融合了“寂灭生机”的冰系能量，正在以一种玄奥的方式缓缓流转，似乎在消化之前战斗的感悟，进行着更深层次的蜕变。她的强大，源于自身绝对的冷静与掌控，与依靠外物的陈诺截然不同。

“我们需要谈谈。”在进入休息室，确认没有监听后，苏婉率先开口，声音清冷如常，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

陈诺点了点头，疲惫地坐进合金椅中，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关于‘净化协议’，还是……它？”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都是。”苏婉走到观察窗前，看着外面模拟屏幕上显示的、正在紧张修复中的壁垒工事，“‘净化协议’的启动条件近乎不可能。寻找其他‘方舟’核心，需要穿越‘公司’控制的死亡星域，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而短时间内聚集超越‘方舟之心’的能量……除非引爆第七区自身。”

她的分析冷酷而精准，揭开了希望面纱下血淋淋的现实。陈诺沉默，这正是他心中最大的隐忧。

“至于‘源初之契’……”苏婉转过身，冰蓝色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衣物，直视那块石头，“它吞噬‘破城者’核心后的变化，我感知得很清楚。它的‘满足感’背后，是更加深沉的‘饥饿’。它渴望更多、更精纯的同类能量。这次是‘破城者’，下次呢？如果遇到‘终末摇篮’可能存在的、更接近‘吞噬者’本体的东西，你还能控制它吗？还是……会被它控制？”

这个问题，如同冰锥，刺中了陈诺内心最深的恐惧。昏迷前那一刻，意识几乎被石头的吞噬本能淹没的感觉，记忆犹新。他与石头的联系越深，这种反噬的风险就越大。

“我没有选择，苏婉。”陈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无奈，却也有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们没有时间按部就班地变强，‘公司’和‘吞噬者’也不会给我们时间。它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可能扭转局面的力量。风险我知道，但……必须冒这个险。”

“风险需要管控。”苏婉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室温都下降了几度，“你需要更强大的意志和精神力，来驾驭它，而不是被它驱使。从今天起，我会用‘极寒凝神’辅助你进行精神淬炼。另外，关于‘净化协议’所需的‘秩序载体’……”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林博士的记忆碎片中提到，‘钥匙’已碎，载体亦损。但‘霜语者’方舟的‘极寒之心’在修复后，似乎与你的石头产生了某种共鸣。也许……我们不需要寻找其他完整的‘方舟核心’，而是可以尝试……‘修复’或者‘重铸’一把钥匙？”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重铸“守护者”文明的神器？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恐怕还涉及到对宇宙底层规则的理解！

陈诺心中剧震，猛地抬头看向苏婉。只见她冰蓝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和……一丝跃跃欲试的疯狂。果然，能掌控极致冰寒的人，内心都燃烧着不为人知的火焰。

“这……可能吗？”陈诺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知道。但这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方向。”苏婉的语气依旧平静，“需要最顶级的能量操控、对‘守护者’科技的深度解析，以及……‘源初之契’的配合。这需要时间，大量的、不受打扰的时间。而第七区内部……”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就在两人陷入沉思时，休息室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代表最高权限的加密呼叫。

陈诺与苏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个时候，铁星的紧急通讯，绝不会是小事。

接通通讯，铁星指挥官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房间中央。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独眼中压抑着风暴。

“陈诺，苏婉，情况有变。”铁星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刚刚结束的最高议事会紧急会议上，以资源部长官‘岩罡’为首的保守派，联合了几个后勤和民政部门的负责人，对我们下一步的‘主动出击’计划提出了强烈质疑，甚至……是公开的反对！”

陈诺心中一沉。内部的暗流，终于涌上了台面。

“他们的理由？”苏婉冷静地问道。

“理由？”铁星冷哼一声，“他们说，第七区刚刚经历大战，损失惨重，急需休养生息，稳定内部。认为主动出击‘终末摇篮’是自杀行为，是拿整个第七区的存续做赌注。他们要求暂停一切对外大规模军事行动，优先恢复生产，巩固防御。甚至……有人暗示，应该考虑与‘公司’进行……有限度的‘接触’和‘谈判’！”

谈判？与那些将同胞视为实验素材的疯子谈判？陈诺的拳头瞬间握紧，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这是何等的天真与愚蠢！不，这不是天真，这是背叛！是懦弱！

“岩罡他们掌握了近四成的物资调配权和近三成的民兵团支持。”铁星的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无奈，“他们打着‘为大多数人生存负责’的旗号，煽动了不少恐慌情绪。现在内部舆论分化很严重。如果我们强行推动远征计划，很可能引发内部分裂，甚至……兵变。”

内忧外患！第七区刚刚打退外敌，内部的政治毒瘤就开始发作！

“铁星指挥官，你的决定是什么？”陈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他知道，铁星告诉他们这些，绝不是为了诉苦。

铁星的独眼死死盯着陈诺，目光锐利如刀：“我的决定从未改变！妥协换不来和平，只会加速灭亡！‘公司’的目标是清除所有‘残渣’，谈判是自取灭亡！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我们需要证据！需要一场无可辩驳的胜利，来堵住那些懦夫的嘴！需要让所有人看清，‘公司’绝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唯一的生路就是战斗！”

“你的意思是？”苏婉微微挑眉。

“我们等不到完全准备好了。”铁星指向星图一角，那里标记着一个相对靠近第七区、信号干扰严重的废弃星系——“尘埃之环”，“情报部门截获到‘公司’的一支小型运输舰队正在该星域活动，似乎在进行某种资源采集或实验。护航力量不强。这是一个机会！”

他的目光灼灼地看向陈诺和苏婉：“我要你们，‘破晓’小队，执行一次闪电突击！捕获那支运输舰队，获取‘公司’最新的活动情报、技术样本，最重要的是——找到他们进行‘融合实验’的直接证据！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所有人，敌人就在眼前，退让只有死路一条！”

闪电突击！捕获证据！这是在刀尖上跳舞，风险极大！但也是打破内部僵局、凝聚人心最快、最直接的方式！

“这次行动，不会有大部队支援。为了隐蔽和速度，只能由‘破晓’小队核心执行。我会给你们提供最好的装备和情报支持。但最终能否成功，取决于你们自己。”铁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政治任务，更是生存任务！你们……敢接吗？”

敢接吗？

陈诺感到怀中的“源初之契”微微发热，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和……可能的“食物”产生了感应。他看向苏婉，苏婉冰蓝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冰冷的计算和一丝……验证新力量的跃跃欲试。

内部的蝇营狗苟，外部的步步杀机。与其在无休止的争论和妥协中慢性死亡，不如用敌人的鲜血和惨败，来唤醒麻木的灵魂，杀出一条血路！

陈诺深吸一口气，迎上铁星的目光，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

“目标坐标？任务时限？”

抉择已定。暗流之下，利刃即将出鞘，用最直接的方式，剖开这令人窒息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