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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国际饭店的宴会厅里灯火通明。水晶吊灯照亮了大理石地面，长桌上铺着雪白桌布，银餐具闪闪发光。这里是上海滩名流聚集的地方，今晚举办的是援助华北旱灾的慈善晚宴。
顾清翰穿着深色长衫站在角落，手里端着一杯茶。他本来不想来，但校长特意嘱咐，说学校需要有人代表出席。他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数是西装革履的商界人士和穿着时髦的太太小姐们。
“顾先生！”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白曼琳穿过人群走过来。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旗袍，肩上挂着相机，手里拿着笔记本。
“白小姐。”顾清翰微笑点头，“来工作？”
“是啊。”白曼琳晃了晃笔记本，“慈善晚宴，社会新闻版需要报道。你呢？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顾清翰轻轻摇头：“学校派我来的。说是要支持慈善事业。”
两人正说着，门口忽然一阵骚动。几个记者围上去，闪光灯亮个不停。
杜明诚进来了。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亮，手里拿着象牙手柄的手杖。身边跟着两个随从。
杜明诚满面笑容，和每个人打招呼，看起来十分亲切。他走到捐款箱前，拿出一叠钞票投进去。记者们赶紧拍照。
“杜先生真是慷慨！” “杜董一向热心慈善！” 周围响起一片称赞声。
杜明诚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华北同胞受苦，我们在上海过得去的人，自然要尽一份力。”
白曼琳小声对顾清翰说：“看他那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大善人呢。”
顾清翰没说话，只是看着杜明诚。杜明诚正好看过来，目光在顾清翰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笑着点点头。顾清翰也微微颔首回礼。
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引起一阵低语。
陆震云来了。
他穿着黑色西装，没打领带。眉角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他看起来不太适应这种场合，表情有些僵硬。小七跟在他身后，也穿着西装，但明显不习惯，不时扯扯衣领。
杜明诚立刻迎上去：“陆老板！难得难得，您能来真是给足面子了！”
陆震云淡淡点头：“杜董客气了。做善事，应该的。”
他走到捐款箱前，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投进去。信封看起来很厚，显然数额不小。
周围人小声议论起来。 “青帮的人也来了？” “听说他管着码头呢。” “穿西装还挺像样......”
陆震云好像没听见这些议论，捐完钱就走到一边，拿起杯酒独自站着。小七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警惕地看着四周。
白曼琳对顾清翰说：“看，连陆震云都来了。这人听说很少参加这种活动。”
顾清翰点点头：“做慈善是好事。”
晚宴正式开始。大家入座吃饭。顾清翰和白曼琳坐在靠后的位置。杜明诚坐在主桌，不停地和人交谈，笑声很大。陆震云也坐在主桌，但很少说话，只是偶尔点头。
吃到一半，慈善拍卖开始。杜明诚捐出一件古董花瓶，拍出很高价钱。他上台接受感谢，又讲了一番话，说得十分动听。
陆震云捐了一套金质餐具，也拍得不错。但他没上台，只让小七代表上去。
白曼琳低声对顾清翰说：“我去采访几个人，收集点素材。” 顾清翰点头：“我去趟洗手间。”
顾清翰起身离席。穿过大厅时，他无意中看到陆震云也离席走向露台。
露台上空气好些，没那么闷。陆震云站在那里，望着外面的夜景。小七在不远处守着。
顾清翰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陆老板。”他打招呼道。
陆震云转过身，看到顾清翰，略微惊讶：“您是？”
“复旦公学教员，顾清翰。”顾清翰微微欠身，“刚才看到您慷慨捐款，令人敬佩。”
陆震云打量他一下，点点头：“顾先生。一点心意，比不上杜董那样大手笔。”
两人一时无话。远处传来黄浦江的汽笛声。
陆震云忽然问：“顾先生是读书人，怎么想到来这种场合？”
顾清翰微笑：“学校派我来的。倒是陆老板，听说很少参加这类活动。”
陆震云看着远处：“慈善嘛，该来的。”他停顿一下，“而且，有时候这种场合能听到些消息。”
顾清翰心里一动，但没接话。
这时，杜明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二位在这里聊什么？里面正在拍卖一幅名画，不去看看？”
杜明诚笑着走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移动。
陆震云表情冷淡：“透透气，这就回去。”
杜明诚看向顾清翰：“这位是？”
顾清翰礼貌地回答：“复旦公学国文教师，顾清翰。”
“哦，文化人！”杜明诚拍拍顾清翰的肩，“好，好。我最尊敬读书人。有空来工部局坐坐，我们那儿也需要文化顾问。”
顾清翰微笑：“杜董过奖了。”
三人回到大厅。拍卖还在继续，气氛热烈。
白曼琳走过来，对顾清翰说：“顾先生，校长在找你呢。” 然后又对陆震云点头致意：“陆老板，久仰。我是《申报》记者白曼琳，能采访您一下吗？关于慈善事业的。”
陆震云摇头：“我不接受采访。”说完就带着小七走开了。
白曼琳耸肩：“果然和传说中一样不爱说话。”
顾清翰望向陆震云离开的背影，正好陆震云也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遇。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但又都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陆震云先移开目光，继续向前走。顾清翰也转身去找校长。
晚宴结束后，人们陆续离开。顾清翰和白曼琳一起走到饭店门口。
“需要送你吗？”顾清翰问。
白曼琳笑笑：“不用了，我回报社赶稿。今晚的见闻够写一篇了。”
顾清翰点头告别，叫了辆黄包车。
车经过饭店侧门时，他看见陆震云的汽车正要开走。车窗里，陆震云侧脸在路灯下一闪而过。
汽车驶入夜色，朝着码头的方向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