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密云不降雨 第165章 判官

租界这座孤岛，在日军的重重围困和渗透下，空气里时刻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恐惧。汉奸特务像鬣狗一样四处嗅探，昔日繁华的街市变得萧条冷落，人们低声交谈，眼神躲闪。

陆震云的活动，如同在结了薄冰的湖面上行走，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他的目标不再是普通的日军士兵，而是那些投靠日本人、为虎作伥、残害同胞的败类——原租界里摇身一变成为“维持会”要员的华籍官员，以及靠着发国难财、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向日军献媚的无良商人。这些人熟悉本地情况，危害极大，不除掉，不知有多少志士会遭其毒手。

行动变得更加困难。目标身边往往守卫森严，行踪诡秘。每一次行动前，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进行缜密侦察，摸清其生活习惯、出行路线、守卫换班规律。动手的时机转瞬即逝，必须快、准、狠，然后迅速消失在迷宫般的弄堂里。

这天黄昏，细雨绵绵，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位于公共租界西区一栋相对僻静的公寓楼附近，多了几个看似寻常的身影。一个穿着旧工装、戴着破帽子的黄包车夫懒洋洋地靠在车边打盹；一个卖香烟的小贩在街角低声叫卖；还有几个看似路人的人，在不经意间交换着眼神。

陆震云藏身在对街一栋废弃商铺的二楼，透过破损的百叶窗缝隙，死死盯着公寓楼的出口。他的目标，是刚刚投靠日本人、当上“物资统制委员会”副主任的一个原工部局官员。此人利用职权，克扣救济粮，倒卖军需，手上沾满了血。今天是他情妇的生日，他一定会来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丝渐渐密集。街道上行人稀少。

突然，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缓缓驶来，停在公寓楼门口。两名保镖先下车，警惕地张望四周，然后才打开后车门。

目标出现了！一个穿着绸衫、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笑嘻嘻地走下汽车。

就是现在！

陆震云眼中寒光一闪，做了个极其轻微的手势。

几乎在同一瞬间！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雨幕的宁静！子弹精准地钻入了目标的胸膛和额头！

那官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肥胖的身体晃了晃，重重地栽倒在地，鲜血混着雨水迅速蔓延开来。他身边的情妇发出刺耳的尖叫，瘫软在地。两名保镖惊慌失措，一边拔枪胡乱向四周射击，一边试图拖走尸体。

“撤！”陆震云低喝一声。

楼下，黄包车夫猛地拉起车，飞快地冲入旁边的小巷。卖烟小贩扔掉篮子，混入惊慌失措的人群。其他接应的兄弟也迅速从各个方向消失。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钟。等附近的巡捕和闻讯赶来的日军宪兵队将街道封锁时，除了地上的尸体和一片混乱，早已找不到袭击者的任何踪迹。

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压抑的上海滩秘密传开。百姓们暗中拍手称快，日伪当局则暴跳如雷，加大了搜捕力度，悬赏金额一再提高。

几天后，在另一个秘密据点里，陆震云随手翻看着一张伪政府控制的报纸。报纸上用耸人听闻的标题报道了这起“骇人听闻的恐怖袭击”，谴责“暴徒”的无法无天，并再次大幅提高了对代号“判官”的袭击者的悬赏金额，赏金高得足以让任何人一夜暴富。

陆震云的目光扫过那串惊人的数字和旁边模糊的、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他的模拟画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几乎没有任何温度。

他随手将报纸扔进一旁生着火的炭盆里，看着火舌迅速将那些虚伪的文字和画像吞噬，化为灰烬。

窗外，依旧是灰暗的天空和连绵的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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