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密云不降雨 第87章 争吵爆发

陆公馆二楼的书房里，空气沉闷得如同暴雨将至。厚重的丝绒窗帘半掩着，夕阳的余晖挣扎着透入，在深色地毯上投下昏黄的光斑，却驱不散室内的压抑。

顾清翰站在书桌前，指尖用力按着一份需要他签字的学校文件，指节微微泛白。他已经在这个看似奢华实则令人窒息的“庇护所”里被困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他的一切行动都受到严密监控，与外界的联系几乎被切断。每一次试图沟通的尝试，都被陆震云以不容置疑的“为你好”和更强硬的看守挡了回来。耐心和感激，正在被日益累积的焦躁和屈辱感一点点吞噬。

书房门被推开，陆震云走了进来。他刚处理完码头的事务，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顾清翰时，眼神下意识地变得专注而审视，仿佛在确认一件珍贵而易碎的藏品是否安好。

“怎么站在这里？”他走近，语气习惯性地带上了掌控的意味，“有什么事让下面的人去办就好。”

顾清翰没有回头，声音压抑着情绪：“下面的人办不了。这份文件需要我亲自回学校处理。还有……一些私事，我必须出去一趟。”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翻涌。

陆震云的眉头立刻蹙起，语气不容商量：“学校那边我已经让秦律师去沟通了，可以延期。至于私事……告诉我是什么，我派人去处理。你现在不能出去。”

又是这样。顾清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直视着陆震云：“震云，我不是你的囚犯。我有我的工作，我的责任，我的人际往来。你不能这样把我关在这里，事事代劳，隔绝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带着连日来积压的沮丧。

陆震云看着他眼中的不满和坚持，脸色沉了下来。担忧和连日来的高度紧张，让他失去了往常的耐心和冷静。

他上前一步，逼近顾清翰，声音也变得冷硬：“关着你？我是在保护你！顾清翰！杜明诚那条疯狗在外面布了多少眼线等着抓你的把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踏出这个门一步，可能会遇到什么？！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安全！”

“安全？”顾清翰迎上他逼视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你所谓的安全，就是把我像个见不得光的物件一样藏起来，剥夺我所有的自由和自主吗？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陆震云！我不是你需要锁在保险箱里的珠宝！”

“自由？自主？”陆震云像是被这两个词刺痛了，语气陡然激动起来，连日来的恐惧和压力瞬间爆发，“在你的人身安全面前，那些东西算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收到多少风声？杜明诚找了青帮的人，花了重金要找你‘聊聊’！警局那边他也没放弃，还在搜罗所谓的‘证据’！你现在跟我谈自由？你的自由能挡得住子弹还是挡得住牢门？！”

他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带着愤怒，更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急切，他抓住顾清翰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捏疼他：“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地待着，让我护着你？！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命吗？你就这么……这么不把我的担心当回事吗？！”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顾清翰被他眼中的狂怒和那句“不珍惜自己的命”刺伤了。他也猛地甩开陆震云的手，情绪彻底失控：“我珍惜！但我更珍惜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尊严和该做的事！你的担心我感激，但我承受不起这种……这种让人窒息的控制！你这不是保护，陆震云！你这是囚禁！”

“囚禁？”陆震云像是被这个词狠狠抽了一鞭子，瞳孔骤然收缩，额角青筋隐现，“我为你担惊受怕，为你动用所有关系，为你得罪各方人马，在你眼里就是囚禁？！顾清翰！你有没有心？！”

极度的愤怒和失望淹没了顾清翰的理智，长久以来的压抑和那句“有没有心”让他口不择言，一句最伤人的话脱口而出，尖锐地刺向陆震云：

“你这样做，和杜明诚用强权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有何区别？！”

话音落下的瞬间，书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陆震云脸上的狂怒和激动瞬间凝固了，如同被急速冰冻。他死死地盯着顾清翰，眼神里所有的情绪——愤怒、担忧、急切——都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深刻的受伤。

他像是被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由最在意的人，精准地捅进了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不知何时又抓住顾清翰胳膊的手，后退了一步。挺拔的身形似乎微微晃了一下，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一片铁青，甚至透出一种灰败。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破碎的质感。

顾清翰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他看到陆震云眼中那骤然的剧痛和难以置信，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楚蔓延开来。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收回那句话，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震云没有再看他。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顾清翰，肩膀的线条僵硬如石。他抬手，似乎想撑住书桌，但手指在触碰到桌面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